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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江湖里蕴含了多少经济活动规律?
2017-06-13 作者: 潘启雯 来源: 上海证券报

 

作者:汤大友 陆新之
出版:西南财经大学出版社 
  金庸早年办报,他对政治学和经济学的把握和理解,再自然不过地会体现在他的武侠小说中。而细致分析其作品,政治学和经济学要素遍布。金庸文化研究者汤大友和商业观察家陆新之合著的《金庸笔下的经济学》,在金庸“十四天书”的动人故事中探寻武侠江湖里的别样经济社会发展轨迹,无意间进一步开拓了金庸江湖武侠世界研究的另一重境界。

  从三次“华山论剑”中寻找帕累托最优

  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华山论剑”是一项意义非凡、结果重要的武林盛会。 “华山论剑”共举办了三届,《射雕英雄传》中举行了两届,《神雕侠侶》中又举行了一届。第一次“华山论剑”,当时武林中公认最强的五大高手齐聚华山,争夺“武功天下第一”的头衔,冠军的附属奖品是《九阴真经》奇书,而四个并列亚军,也分别获得了一方霸主的显赫地位。那场重要的武林排名大会,不知不觉中就用上了“帕累托最优”原理。

  《九阴真经》只有一套,但候选人却有五位,王重阳用了七天七夜时间,一一折服其他四位,获得了保管权。王重阳固然是大赢家,但其他四位也不算输家——他们并列亚军,同样在江湖世界里具有极高发言权。最美妙的是,王重阳虽获《九阴真经》,但他只是把经书妥善收藏起来,自己不练,目的是为了“相救普天下的英雄豪杰,教他们免得互相斫杀”。王重阳不练《九阴真经》,最大受益者当然是东邪西毒等人,因为冠军和亚军之间并没有就此拉开差距,下一次“华山论剑”,或许“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会换主人。

  所以人们看到,在王重阳健在的那段日子里,武林很是平静了一段时日,五大高手坐镇五方,互不干涉、互不侵扰,虽然当时宋金两国屡有摩擦,但整个江湖世界还是相当安宁、平静的。第一次“华山论剑”是帕累托最优的产物已十分明显了:没有任何人情况变坏,至少有一个人情况变好。

  王重阳死后,《九阴真经》归属权有了新变化:先是西毒硬抢(未遂),后是东邪夫妻合伙欺骗(成功),《九阴真经》开始了命途多舛的流浪生涯。截至第二次“华山论剑”,练过《九阴真经》的人已经很多了,除了男女主角郭靖黄蓉外,南帝一灯大师和北丐洪七公为了疗伤都练过一小部分,武痴周伯通在睡梦中也无师自通学到了一部分,而武学奇才西毒欧阳锋竟也独辟蹊径“逆练”《九阴真经》。所以,第二次“华山论剑”,争夺的只是“武功天下第一”的名号,真正的奖品《九阴真经》倒不是重点。但这不是一次成功的武林大会,冠军未定,明面上是后起之秀郭靖夺魁,真正的冠军却是那个心智失常的疯子欧阳锋。

  到了《神雕侠侣》后期的第三次“华山论剑”,新五绝全部是丐帮前帮主黄蓉的亲朋好友:东邪黄药师、西狂杨过、南帝一灯大师、北侠郭靖和中顽童周伯通。这一次,与其说是比武大会,倒不如说是表彰大会。显然,和第一次“华山论剑”相比,后面两次“华山论剑”都不算帕累托最优,因为虽然没有人情况变坏,但也没有任何人情况变好。

  危机时刻巧用“奥卡姆剃刀定律”

  奥卡姆是中世纪哲学唯名论领袖和最重要的代表人物,然而,今天使他扬名四海的,是他提出的奥卡姆剃刀定律,即如无必要,勿增实体,简单即有效。奥卡姆剃刀定律是经济学中常见的法则:两个策划方案,越简单那个效率越高;两个相同收益的投资,越简洁的成本越低。700多年来,这一定律在各种领域得到了广泛的应用。金庸武侠小说中的诸多英雄,也有意无意地用上了。

  在《天龙八部》中,第一主角萧峰有两次经历都体现了奥卡姆剃刀定律:第一次在杏子林中,面对丐帮帮众的逼宫,萧峰第一时间擒住了首恶全冠清;第二次在平息楚王造反事件中,萧峰在千军万马中大展神威,射杀楚王耶律涅鲁古、生擒皇太叔耶律重元,阻止了辽国的一场内战。有趣的是,在小说的最后,萧峰的两位兄弟虚竹和段誉,也有样学样,擒拿了一次耶律洪基,促使辽帝折箭为誓,终身不侵宋土。

  《射雕英雄传》里,为了阻止蒙古侵犯襄阳,黄蓉建议郭靖去刺杀安答拖雷。只要主帅拖雷一死,蒙军必将军心涣散,襄阳也就保住了(庆幸的是,小说还是避开了兄弟相残的残忍一面)。

  《神雕侠侣》中,为了解襄阳之围,杨过成功击毙了蒙古大汗蒙哥。击毙蒙哥对南宋可谓意义重大,蒙古王廷空缺,忽必烈和阿里不哥为了争夺汗位手足相残,南宋的半壁江山得以继续延续近百年,几代人暂时免去了生灵涂炭之苦。

  《书剑恩仇录》中,红花会群雄大闹禁宫,因为众寡悬殊而渐落下风,好在最后抓住了朝廷红人福康安而得以全身而退。如果没有福康安的及时出现,乾隆不会手下留情——因为小说设定福康安是乾隆的私生子。

  以上种种,都说明了一个简单、朴素的道理——“擒贼擒王”,抓住主要矛盾,解决最根本的问题。如果不采取这样的措施,而选择和对手正面决战,试图全歼敌人,那么无论是萧峰、虚竹、段誉,还是郭靖、杨过、红花会,最终的结果都只有死路一条。

  没有“契约精神” 江湖寸步难行

  在金庸的武侠小说中,不管是正派人物还是邪派人物,要成为一代宗师,有一点需要时刻注意,那就是信用。如果信用破产,就算有天大本事,也算不上是个人物。且看,欧阳锋因为着急要《九阴真经》译本,自食其言准备对黄蓉动粗,被郭靖撞见,堂堂老毒物也不禁面红耳赤落荒而逃。此无他,人无信而不立耳。

  除了《射雕英雄传》外,金庸的其他武侠小说中,关于信用问题的契约精神,真是比比皆是。乔峰因为没能达成和阿朱塞外牧马放羊的心愿,终身不娶,郁郁寡欢;因为答应了玉洞神仙的指示,段誉真的做到了“磕首干遍”,由此获得了《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的无上心法;虚竹因为在佛祖面前剃度过,有过五戒的誓言,在西夏冰窖中,宁可饿死也不愿破戒吃荤;郭靖和欧阳锋约法三章,饶他三次不死,也真的做到了;杨过答应守护洪七公“尸身”七天七夜,遵照不误;张无忌答应赵敏三件不违背武林道义之事,一直牢记心头;袁承志答应温青青照顾她终身,放弃了长平公主的垂青;令狐冲答应林震南把藏宝地点告知林平之,自己就做到了不私吞;胡斐发誓要替钟阿四一家出头,便千里追杀凤天南;甚至连韦小宝这个小滑头,曾经对阿珂发过毒誓,一定要娶她为妻,最终也真的实现了……

  毋庸置疑,行走江湖,契约精神是必备的软实力。耶律洪基答应了萧峰终生不履宋土,若是他单方毁约,他皇帝就当不了。这就是信用的力量。

  作为对比,裘千丈这人,满嘴跑火车,毫无契约概念和契约精神,随时随地可以毁约,所以这个老骗子被揭开“画皮”之后,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他不靠谱,武功再高也吃不开了,最终摔死在铁掌峰。

  从侠客岛避免“公地悲剧”中借鉴什么

  《连城诀》情节的最高潮,是一群居心叵测的武林人士,凭借着《唐诗选辑》的密码,终于找到了江陵大佛寺的大宝藏。那些武林中人为了宝藏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最终一起死在喂满剧毒的宝藏旁边。故事的男主人公狄云目睹这一切后心灰意冷,带着师妹的遗孤回雪谷,和一直等他的姑娘生活在了一起。那些武林人士全部命丧大佛寺,就是经济学中著名的“公地悲剧”。

  江陵大佛寺的大金佛及佛像肚里的无数奇珍异宝,对那帮武林人士来说,是一块非常具有诱惑力的“公地”。大家一拥而上以力取宝,为争夺宝藏而生死相搏,最终结果只有一个:“公地”还在,参与者死光。如果成立一个“大佛寺分宝管委会”,推选出几位德高望重的武林名宿担任分宝委员,公平、合理分配宝藏呢?先由擅长制毒解毒的帮派清除宝藏之毒,而后按照发现者次序、所做成绩、武林口碑、求宝理由、后续用途等因素加以细分,充分考虑到每一个帮派的心理底价,大帮会多分点,小帮会少分点,让每一个帮派都不至于空手而归,岂不皆大欢喜?

  当然,这只是一种理想状态下的分宝想法。金庸武侠小说中,发现了“公地”资源,往往是悲剧的开始。比如福康安居心叵测地召开天下掌门人大会,用八只玉龙杯挑动天下掌门人内斗,“二桃杀三士”,就是经典的“公地悲剧”案例。再比如侠客岛的“侠客行”石壁武功,所有权归侠客岛,代理权归龙木二岛主,但所有岛上的来宾都具有使用权,这就无形中构成了一个“公地”。所幸的是,因为三点保障:龙木二岛主的高深武功,侠客岛孤悬海外远离大陆,石壁上的武功又无法复制带走,这保证了侠客岛30年内没有发生“公地悲剧”,这是非常不容易、也是非常不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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