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甘肃，土豆被称为“洋芋”，更“土”的叫法是“洋芋蛋”。
四百多年前，“舶来品”洋芋从欧洲来到中国，在中国西北地区培育出高产耐旱的品种；2012年，“改良版”洋芋蛋苗从甘肃出发，穿越半个亚洲，抵达几千公里外的土耳其，在这片洋土地上“扎根落户”。
来自京鹏农业的技术，让曾经的“洋芋”带着甘肃的土味，又沿着“一带一路”的节奏走回了欧洲。
来去之间，跨国农业技术的合作模式，已经雏形初具。
“洋芋蛋”的前世今生
土耳其，很多人认为，现在的薯条更好吃了。
来自甘肃的马铃薯种苗，在土耳其培育后生产的马铃薯被炸成了薯条。尽管四百多年前，土豆是从欧洲来到中国的。但是在今天，通过京鹏农业的种植技术输出，土耳其的消费者发现，来自中国技术的土豆在炸薯条方面表现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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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人员张运锋（左二）在阿曼项目现场。资料照片 |
京鹏坐落于中关村，十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发展现代设施农业，主打产品是各类中高端现代化温室大棚，并提供种植技术服务，在国际上已小有名气。在中国温室的“呵护”下，一颗颗种子在洋土地上生根发芽。
“中国甘肃和内蒙古的马铃薯在全世界范围都是顶尖的，我们在土耳其的项目就是把甘肃马铃薯种苗引进到那里，改良当地马铃薯品质，让土耳其国内的炸薯条更可口，”京鹏国际公司副总经理梁琦说，“此外，我们还提出‘植物工厂’的概念，包括温度、湿度、光照、二氧化碳等环境条件都是人工提供。我们的新产品是用集装箱做成植物工厂，用在海岛、沙漠和军舰等极端条件下，只要有电，放上就能保证每天有新鲜蔬菜吃。”
和土耳其一样，阿曼所属的中东地区也是京鹏温室最重要的市场之一。卡塔尔、沙特阿拉伯、埃及、伊朗，都建有京鹏的植物工厂。这些地区自然条件恶劣，干旱、高温等极端条件使绿叶菜成为这里的珍稀品，当地人很少能吃到自产的新鲜蔬菜。
在京鹏的努力下，原本荒芜的沙漠中搭建起一座座现代化连栋温室，一株株生菜苗、黄瓜秧在人造绿洲里探出头来，引起当地群众一阵围观与惊叹。
目前，京鹏温室已在海外40多个国家扎根落户，其中包括26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这些国家不少属于干旱或半干旱区域，对现代农业技术的需求近年来呈井喷式发展。令人欣喜的是，京鹏的海外盈利状况非常好。
其实，中国与“洋土地”的农业合作，早在古代丝绸之路中已频频闪现。出土于西安的壁画《宴饮图》画卷上，产自西域的葡萄美酒等各式珍馐摆满案几，胡汉来往神色自得。伴着悠悠驼铃，从西域归来的商队将葡萄、苜蓿、芝麻、石榴等农作物，沿古丝绸之路带入中原。东西方优质农牧资源的引进与输出，在丝绸之路的助力下得以实现。
暖棚是怎么建立起来的
要在沙漠建立绿洲，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来自京鹏的张运锋，在土耳其指导洋芋项目时，一待就是9个月。“出去时小孩儿刚3个月，等我回来他都会叫爸爸了。”温室是张运锋的另一个孩子，张运锋说：“它们就像我的孩子，从它学走路，到把它调试得能够经风雨。”
在沙漠里的温室，比其他地方的要更能精确调控温度、光照，还得保证洋芋苗在最舒适的湿度中生长。梁琦说，建温室算是改造自然的过程，在两种极端环境中应用最广：极热或者极寒。俄罗斯、加拿大等国家都对温室的需求特别大，降温或者增温；中东非常热很干燥，就需要把温度降下来，湿度控制好。世界各地都有温室，主要看技术水平。
更考验张运锋的是和当地文化的交融。梁琦说，张运锋是京鹏走出去的技术人员里入乡随俗做得非常好的一位。张运锋本人也表示，在当地工作尽管有种种生活上的不便，但是当地人的热情友好，为他带来了非常多的便利。他不光和当地人喝咖啡、抽烟喝茶，还经常在企业开会的时候被邀请到台上讲话。
当地人的热情友好体现在很多方面，第一次做温室暖棚的时候，玻璃尺寸没有买对，比需要的尺寸大，当时张运锋想，就自己掏钱解决算了，没想到当地的玻璃加工厂，只收了个加工费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我在那里实际工作了6个月，和当地工人一样，睡在地上。在阿曼，最热的时候六七十摄氏度，还有毒蛇和蝎子。在那里做温室我深有体会，他们每天提供的食品就是面包加黄油、鸡蛋加牛奶，好多东西要从国外进口，只有每年1月到4月气温不高时，可以用他们的水来种植。”张运锋说。
“我们在大棚里水培的生菜长势很好，当地很多人都想过来看看，说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能种出生菜，”他说，“我很理解他们的心情，说实话，这个石油国家的老百姓不差钱，但每天吃的东西还是很单调，能吃上一棵绿菜太不容易了。”
梁琦介绍说，京鹏在土耳其同时进行的是两个温室项目，一个是种植西红柿，一个是研究马铃薯育苗的，一起推进。西红柿种植是大面积、商业化推进和操作，马铃薯育苗是用于商业研究，为了改善当地土豆质量，两个温室的类型不一样，京鹏的马铃薯苗种项目规模还比较小。
西红柿在外面种的时候大概需要25度左右，但是在育苗的时候，育苗车间里面是不需要光的，其实是个暗室，温度控制在17-18度，芽出来之后放在炼苗室，之后再挪到其他的车间。“就像生小孩、养小孩一样。”
张运锋只管建温室。“我不懂种植，只会搞土木。比如他们要种土豆，我就告诉他们温度湿度要调控到多少，至于什么时候施肥我不懂，我们有另外一个事业部在负责专门的种植。”
梁琦说，项目的分阶段工程也是公司的经营特点，等到张运锋指导暖棚建完，就会跟进后期的种植和运营管理团队，同时也会为当地提供远程的技术支持，哪怕是一两年后，有问题也会及时回答。
“有时候想想，我们做的项目不仅有关民生，还加深了与其他国家人民的交往，其实还是挺有意义的。”梁琦说。
技术推广的商业模式
今时今日，温室出口背后彰显的是技术和服务输出。“我们按照甲方要求搭建好温室之后，要教会他们怎么让种苗顺利成长才算完成任务，”张运锋说，“任何一个外国人，哪怕他没有任何种菜经验，经过我们教授之后肯定也能完成生产任务。”
京鹏人称呼当地的劳动者为“工人”而非农民。在海外进行种植技术指导的京鹏园艺师李立介绍，欧美一些先进温室中，已经引入劳动力管理系统，通过打卡管理和统计工人劳作的效率，这种工厂化的农业生产模式代表了未来农业的发展趋势。
不久前，京鹏在澳大利亚签下新项目。不同于以往单向提供温室产品，京鹏开始尝试作为经营方之一，参与温室建设和后期运营。梁琦说，这种模式会是京鹏今后发展的方向，“仅靠单一贸易的方式，规模和盈利点都太单一，所以在近些年，如果有合适的项目，我们除了承建之外也开始在运营和管理上参与进去，享受利润分红。”
梁琦介绍说，澳大利亚的项目模式更受当地欢迎，越来越多的国家喜欢京鹏带着资金过去。这是一个趋势，也使双方都会受益。
当然，带着资金过去，需要考虑的因素也会增加。梁琦认为，首先要考虑风险因素。“如果我投资的话，得了解很多信息，包括项目可行性报告、商业模式等等，我们要经过分析评估之后确保能盈利，不然的话我们的投资收回就面临很大问题。所以前期要做非常细致的评估，才会选择这种方式。”
现代设施农业是未来发展方向
从做现代农业至今，梁琦对现代农业的认识也在逐渐发生变化。大约五六年前，他接触了一个日本的财团，当时财团想在山东找土地，租来做设施农业，特别高端的那种。梁琦问他们，种出来的高价菜往哪里卖？日本的财团表示就在中国卖。梁琦真诚地劝他们别这么干，按照当时最贵的菜价格计算，投资回收期最快也在15年左右。
梁琦的劝说并没有让日本财团改变主意。直到后来，他发现，自己慢慢改变了看法。
随着中国农村劳动力的减少，梁琦已经清楚地看到，过去依靠农民小规模种地的形式将发生彻底改变，无论是粮食还是蔬菜，肯定是以现代化农业、向市场化的方向发展，不然就会对粮食安全产生很大的威胁。很多投资商也看到了这个大方向，中国的人口基数这么庞大，如果粮食和蔬菜供应跟不上的话，会产生大量的社会问题。
梁琦勾勒出一个现代设施农业的未来：以后想吃蔬菜，很可能都是温室种出来的，真正从事农业的不是农民，可能叫产业工人或者有其他新叫法。因为新生产模式对人员素质要求有一定标准，这已经从凭经验、靠天吃饭的工作，变成了靠技术生存的工业化生产方式。随着城镇化的发展，这一天会越来越近。
梁琦认为，现在制约传统农业发展最根本的瓶颈在于土地。一方面，耕地面积在不断减少，另一方面，土壤和水的污染问题也不容忽视。梁琦之前提到的日本财团，最终还是在山东租下了地，却没有着急种菜，而是先做土壤改良。
但是通过温室来种菜，则可以规避这些传统农业需要考虑的问题，因为目前他们采用的技术都是无土栽培，有机蔬菜、绿色蔬菜的市场正在逐步打开。包括京鹏在内，很多企业都在北京周边开发了项目进行试验。尽管盈利情况尚不够理想，但还是在往良性的方向转变。
在北京通州京鹏环球科技公司的科研基地里，张运锋看着温室大棚里长势喜人的西红柿和小黄瓜，忍不住又犯了一回“推荐强迫症”：“尝尝这个，口感特别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