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南通,是一见钟情的喜欢。处处都喜欢,有紧锣密鼓的意思。南方通灵,恰巧是南通。
来了南通之后方觉:抱憾南通。虽然是南国小城却并不小,濠河穿城而过,末代状元“民族实业家”张謇的痕迹到处都是——学校、博物馆、气象台、公园、纺织厂、伶工学社。在中国,没有一个城是这样子的:和一个人血肉相连,缠绵百年、千年。
在苏州听评弹,听到张謇的故事。他与江南绣娘沈寿,两个人痴心相爱,彼此欣赏爱慕。然,他使君有妇,她已为人妻。她却来到南通,在他开的女红传习所教刺绣,去世时不过四十余岁。临终前,剪了自己的长发,一针一线绣了最后一幅绣品给了张謇。我在台下听得泪水涟涟。来南通也为寻那半世情缘。
水绘园 |
有人管南通叫“博物馆之城”。不为过。
一个城市的文化气场来自于这些看似没有用处的元素:博物馆、美术馆、公园、书院、茶肆、酒楼、图书馆……没有一个小城有如此多的博物馆。走在中国第一个博物馆楼梯上,木制楼梯发出吱吱响声,馆员托腮望着窗外发呆。窗外是张謇亲手种下的百年常青藤,还有那些标着各自名字的植物:田七、车前子……这些细节总让人动容。
夜游濠河。仿佛在秦淮河,却又比秦淮河多了雅致、舒朗、润透。不繁芜的气息,河两岸博物馆林立,又有亭子三三两两。一杯浅茗沏茶,三五知己,早就不知今夕是何年了。
我爱吃南通菜。南北兼容,有南方的细腻,也有北方的豪爽。江海一锅炖的鹅极入味——据说是大柴锅炖的。南通贯穿了江湖菜气息,恰是这兼容并包才令人念念不忘——梅林春晓吃的鲥鱼,真是好吃。美食美景美人。外面是汩汩长江水,屋内是三五懂得人。一时间觉得是自己的春江花月夜。
最难忘的是那碗馄饨。南通人带我走南通老巷子。老巷子有斑驳的白墙灰瓦,老人、狗、寺庙,女人在收拾鱼、小院儿里有栀子花开……我们坐在树下吃着馄饨,馄饨皮儿薄馅大,加上辣椒、醋。有当地人在聊天,有栀子和广玉兰在开花,有孩童打量我们,还有多年老友陪着。这是老南通的味道。
也去游了雨中狼山。山不在高,但灵气逼人。如在法云古村,山上有寺庙,烟火极盛。我只喜那明晃晃的影壁,垂下了绿植,有僧人在殿下唱经,火烛掉下来,差点烧了他的僧衣!他依旧唱,没有丝毫惊扰。
我想喜欢狼山的主要原因只有一个:它在长江边。我站在狼山上,看着滚滚长江水,突然觉得渺小——在自然之美面前人如蚂蚁。长江在此处几近入海,已达到最宽最阔。苏通大桥有16里之长,驾车过桥时通过倒车镜看那些斜拉的杆一条比一条长,感觉像在长江上飞。
走在中观书茶院,院中有青石板,芦苇中有雎鸠在叫。几栋仿南宋时期的宅子,木门木窗,屋内有几,几上有香,有书,有茶,有花,有绿植,更多的是有一份闲情。
这样的书茶院,可临江听风,可江边饮茶,也可月下独思,那远处长江里的江船渔火,映着书茶院中的灯笼,彼此两下倾心,这样的日与月,叫做好光阴,也叫银碗盛雪和天长地久。
南通小城看似不动声色,实则处处惊天动地。这样的小城好有让人长住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