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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端分析法或可判断劳动关系与劳务关系
2023-04-11 作者:王军 来源: 经济参考报

  有一个围棋学校,聘请围棋教师给孩子们讲课,按课时计发课酬。一年后,几位教师突然向劳动仲裁委员会要求确认和围棋学校之间存在劳动关系,要求围棋学校补缴社会保险费用、支付未签订劳动合同的双倍工资,并支付解除劳动合同补偿金等。

  围棋学校聘请教师上课并计发课酬,双方的法律关系究竟是劳动关系,还是劳务关系,通常使用两种判断方法。

  首先是查找法律规定。但是,两部主要法律《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都没有针对此情况是否属于劳动关系做出规定。

  其次是查阅和本案类似的生效判决,也就是找案例,看看类似的案例是如何确定法律关系的,以及认定法律关系的事实基础和法理基础是什么,能否借鉴和移植到本案中。这是案例比较法。

  实际上,案例比较法往往不能直接取得答案,因为所找到的案例不可能全部支持劳动关系说或者全部支持劳务关系说。而且,就所找到的案例和本案进行比较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因为案件的背景不同,具体事实不同。即使找到了高度相似的案例,也不可能让法官按照这个高度相似的案例来判决,因为《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要求民事判决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而不能以高度相似的案例作为判决的依据和准绳。

  用于比较的案例通常是生效判决,但判决生效并不代表判决是正确的,生效判决被再审裁判推翻的情况并不少见。法官和当事人都追求正确的判决,并希望判决能够经得住历史检验。其实,判决没有正确和错误之分,只有生效和未生效的差别,从这个意义上说,案例比较法更多地应用于法学研究中,在司法实践中的应用则非常谨慎。

  在判断围棋学校和教师们之间的法律关系时,使用极端分析法将待分析的事实扩展到两个极端,能够找到判断法律关系的路径。

  如果教师们一个月只上1节课(每节40分钟),其他时间都不为围棋学校工作,那么,认定双方存在劳动关系,让学校给教师们缴纳社保,还要支付不签订劳动合同的双倍工资赔偿,学校为了完成这一节课的教学,所付出的代价就是巨大的,这对学校不公平。公平是判决让人心服和法律作为社会秩序稳定器的重要现实基础。

  如果教师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每个工作日都上8节课(每节40分钟,上午4节,下午4节),如果不认定劳动关系,又对教师们不公平,因为他们的工作时间都贡献给了学校,如果这样都无法建立劳动关系的话,那么,他们就没有任何机会建立劳动关系了。

  用极端分析法来判断法律关系,通常要经历三个步骤:

  第一步,根据案件事实确定法律关系转变的事实基础:平均每天上多少节课才能建立劳动关系。这是劳动关系和劳务关系的工作量(课时)分界线。

  第二步,确定两个极端情况下的法律关系。一个极端是每个月只上1节课,这种情况不属于劳动关系;另一个极端是每天都要上8节课,这种情况下双方建立了劳动关系。

  第三步,确定法律关系转换的分界线,即上课达到多少节就构成劳动关系。当然确定这个分界线要考虑行业、地域、历史等因素的影响。

  管理学中有个概念叫做管理宽度,是指一名管理者可以直接管理的下属人数,管一个人太少,管几十人又太多。在两个极端之间,总会找到适合不同管理者的管理宽度。

  使用极端分析法还有助于正确理解法律规定。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规定,用人单位未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的和未依法为劳动者缴纳社会保险费的,劳动者可以解除劳动合同。

  如果用人单位只是在劳动者刚刚入职的第一个月没有为其缴纳社保,如果用人单位只是在其中一个月里给劳动者少计了一个小时的加班费,或者某个月份少计了少许劳动报酬,从文义理解上,这样的事实均符合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的规定的情形。但是,如果法律能够这样理解和应用,劳动者就非常容易找到解除劳动关系的理由,并因此主张解除劳动合同,就破坏了劳动关系的稳定,而且,对用人单位也不公平。

  用极端分析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一个极端是,用人单位在发放工资时会选择四舍五入的方式,某些月份就会少计不足1元的工资,因此而套用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的规定,就对用人单位极不公平。另一个极端是,劳动者的大部分工作时间都没有得到劳动报酬,则毫无疑问应当适用劳动合同法第三十八条的规定保护劳动者的合法权益。因此,对“用人单位未及时足额支付劳动报酬和未依法为劳动者缴纳社会保险费”的理解,应当结合案件事实,在数量上确定一个合理的水平,达到这个水平,劳动者就可以解除劳动合同。这个数量水平就是分界线,分界线就在两个极端之间。

(作者为北京市国首律师事务所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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