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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丝路的价值与风险
2017-08-22 作者: 郑渝川 来源: 经济参考网

  英国石油公司的管线从里海牵出,往西越过高加索山脉与安纳托利亚高院,一路下降到土耳其滨海沿岸,经过短暂的油轮换装,在意大利再次进入管线,然后穿过阿尔卑斯山,来到德国的工业重镇巴伐利亚,最后往西到达伦敦。

  这条管线连接巴库油田与欧洲市场。巴库油田19世纪后期开始开发,为英荷壳牌公司、诺贝尔家族和罗斯柴尔德家族创造了可观财富,也是俄国近代工业化的重要能源和资金来源。斯大林就曾在巴库油田工作,并逐渐成长为共产主义者。十月革命后,苏联接管巴库的油田,并邀请美国和欧洲资本合作开发,至20世纪40年代,产量达到顶峰。二战期间,希特勒结集重兵,希望夺取巴库油田,并彻底摧毁苏联红军的供给源头——正是因为挫败了纳粹德国的这番攻势,并有了油田的稳定产油供给,苏联红军的坦克铁流才得以西向碾碎纳粹德国,往东闪击日本关东军。

  前苏联解体及冷战结束之后,英国石油公司在该国政府的支持下,重获巴库油田开采权,从这里输往欧洲的管线,再度成为世界上最为重要的输油管线之一,成为欧洲工业、交通、生活的重要能源来源。

  尽管如此,随着国际石油市场的震荡以及新能源开发兴起,巴库油田所能够为开发企业和投资者创造的收益,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另外,油田开发及原油输送、炼油加工各个环节,迄今仍然很大程度上延续着19世纪以来的粗放式模式,环境污染在油田地区和管线沿线已经发生了危险的累积,土地污染、盐碱化和海水污染让许多城市和农村陷入难以生存发展的困境。

  更棘手的是,在该管线转入意大利之前,阿塞拜疆、格鲁尼亚、亚美尼亚、土耳其各国的政局并不稳定,管线不远处就是伊朗和伊拉克。地缘危机一旦升级,必定危及管线安全。而前苏联解体后,英国石油公司“廉价”获得了巴库油田开采特许,直接受益者是该公司股东以及欧洲市场的炼油企业、消费者,而阿塞拜疆等国的当地人民并没有从中获得就业机会,更不要说分享发展成果。这种情况下,石油城巴库以及管线沿线各国、各地,都可能因为财富创造与分配的极不均衡、极不公平,陷入紧张的社会局势。

  为了修补形象,英国石油公司近年来开始在阿塞拜疆等国,以及欧洲其他地区开展宣传,投入经费保护濒危动物、净化水源、减少污染排放。但巴库油田的原油开采数量下降,带给开发企业及投资者的收益也在下滑,因而企业难以获得足够的动力去治理环境,更何况历史积累的污染,如果彻底治理,成本将很可能是一个天文数字。再加上前面提到的政治和社会风险,企业和资本已经在注意与巴库,以及阿塞拜疆、格鲁吉亚这些国家和地区保持距离。

  英国作家詹姆斯·马里奥特和米卡·米尼奥-帕卢埃塔合著的《黑丝路:从里海到伦敦的石油溯源之旅》一书,近日由三联书店引进出版。这本书追溯从巴库到伦敦的管线,深入走访巴库油田及管线沿线各地,探查石油开发带给这些地区的影响,期间穿插这些地区有关石油开发与运送的历史往事,深刻的揭示出其中部分地区长期陷入社会动荡的深层次原因。

  党的十八大之后,我国正式提出一带一路倡议和亚投行战略,推动亚欧大陆本着共同开发、富裕与繁荣的原则密切合作,通过共同发展来消弭冲突、解决贫困问题,从根本上摆脱千百年来引发冲突和争端的诸多诱因问题。我国企业及部分由中资企业与所在国资本、企业合作建立的企业、项目,近年来也越来越多的出现在中亚、西亚、东欧、东南欧等地区。

  《黑丝路:从里海到伦敦的石油溯源之旅》这本书对于我国有关部门、资本方和企业的意义就在于,全景式的展现了英国石油公司及部分美欧资本在石油资源开发、输送中,为实现利益最大化在环境保护等方面吝于投入所造成的严重恶果,展示了高水平资本注入与能源技术应用的背后排斥所在国民众参与所带来的社会撕裂、严重贫困等问题,提供了鲜活而具体的教训。

  书作者在全书开篇时就指出,巴库油田输送的原油,让欧洲仰赖,“是‘现代’得以形成的关键。这种非凡的能源支撑起欧洲的社会观、战争与政治转变。”有意思的是,这条管线的走向,在石油开采和利用出现之前,恰好是古代丝绸之路的西段,所以用“黑丝路”来形容这条管线再恰当不过。实际上,普罗米修斯的神话也起源于这条管线途径的格鲁吉亚巴统,神话寓意与石油资源带给这条管线沿线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交叠的。

  书中多处描绘了石油开采、提炼与运送过程,带给沿线地区的严重污染。仅沿线的苏姆盖伊特一地,数十座化学与金属工厂每年就要排放12万吨的废料。如果巴库出产和运送的石油下降,包括苏姆盖伊特在内的沿线城市,经济上走向凋敝,但污染情况会有所好转;反过来,在一些年头,因油价暴涨而刺激的石油增产,又会让这些地方的居民痛苦的承受污染物、废弃物成倍数增长的代价。

  在古代,亚欧大陆的核心区,即中亚五国、伊朗以及里海地区,长期面临不同游牧民族与农业帝国兵锋侵扰,这也带来了持续不断的民族迁徙与融合。这些区域的民族主义化,是20世纪政治的产物,使得阿塞拜疆、格鲁吉亚等国强化了各自领土与民族一致性的认同,并在前苏联解体前后就爆发了激烈矛盾,险些走向战争。2008年发生在俄罗斯与格鲁吉亚的局部冲突,再次证明了亚欧大陆核心区的不稳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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