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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树画画:土里出发 云上开花
2015-09-02 作者: 小米 来源: 经济参考网

 

  画面上,或一山一树,或一河一舟,或一巷一室,或一书一茶,而主角,永远是一位戴帽子的长衫先生。陋室人枯坐,深巷独徘徊,帽子遮住了眉目,他瘦长的身影看上去颇有几分寂寥,而到了山水之间,他扛着花枝行走,对着大山独斟,在水草蓬勃、荷叶连天的河边,月下吹箫、卧听夜雨……这感觉,遗世独立中又平添了几分豪情。

  “既然难寻世间路,何妨独往心中驻。舍身红尘深巷里,坐对青草更青处。”从2013年开始,用古体画与打油诗搭配调侃现代生活的“老树画画”在网络上迅速走红,民国范儿的“长衫先生”在微博微信上被疯狂转发。其图线条简净,画韵清朗,其文则活泼有张力,文图相配,使“老树画画”既接续烟尘地气又带点古风雅意,既调侃自嘲现状又恬淡超然物外。

  “我在画中做梦。”老树笑着说。

  这个梦从焦虑纠结的现实起飞,挣脱红尘,一飞冲天,而后轻盈自在,无所挂碍,在云朵上开出自由的花。那份散淡旷达,风流浩荡,戳中了无数观者的心。

  老树原名刘树勇,并不是专业画家,而是中央财经大学文化与传媒学院的一位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视觉评论。在刚教书的时候,学生送其外号“老树”,这一叫就是20多年,如今也成了他的“艺名”。

  在中央财大的办公室里见到老树,他一身黑色套头衫、灰色休闲短裤,光脚蹬一双凉鞋,身材魁梧壮硕,握手有力,灯光下一颗光头锃亮。这模样,不大像象牙塔里的大学教授,与他画里瘦削的“长衫先生”更不搭边,活脱脱一位江湖大哥。“我就像一个杀猪的,”他胡乱摸一把自己的光头,“一开始我画里的人物是光头长衫,画自己嘛,后来给他戴个帽子,让这个杀猪的有点文化。”他哈哈大笑。

  这当然是玩笑话。老树画画中的男主角,那个戴帽子的长衫先生曾让很多读者好奇,为什么他总是戴个帽子,哪怕在室内也如此。说起这个倒有点由来。一次,老树到三联书店买书,看到一女子在书架前看书,戴了一顶漂亮的翻边礼帽,很是美丽,忽然灵机一动,原来室内戴帽子也可以而且很好看,他想到自己的“长衫先生”,画面上缺少的横向线条正好可以通过一顶帽子的横线加以补充平衡,而且有了帽子这个道具,主人公脸上略去眉目显得更为自然。

  长衫先生就这样戴上了他的帽子,也由此成为老树画画的标志性符号。至于为什么穿长衫扮民国范儿,则完全是老树的个人“趣味”。90年代他做出版,翻阅了大量民国时期的影像和文献,民国原来那么温良,每个人都那么温润平和,“市井清朗,世俗兴旺”,他向往那么一个所在。后来老树刻了个印章,就叫“梦回民国”。

  老树画画,看起来简约随性,实则有破有立,内涵丰富,远远不是随便勾几笔画、凑几句诗那么简单。不要忘了,这是一位视觉文化研究者在画画。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他便致力于视觉语言与叙事方式的比较研究。包括九十年代以后专注于影像的传播研究与实践,这都是视觉文化的范畴,他对此有大量的研究心得,刚好可以拿来在老树画画中进行实验。

  比如图文配,有些人会质疑是不是“图不够,文来凑”。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在老树画画,这非但不是个凑数的问题,还是老树根据他多年对视觉传播规律的研究和实践经验,“专门设计出来的”一种视觉表达方式。

  “一方面,文字有韵律,有节奏感,便于记忆,另一方面,很重要的一点,从大众传播角度来看,大多数人是不懂画的,但他们都懂文字。通过文字情境可以代入画面。从视觉传播角度,文图相配可以形成两个不同的信息传递轴线,画面传递的是一个平面信息,传递的是‘从此以后’,因为之前的场面再也不可能重现,是一个‘从左到右’的横向传播,文字则是‘从前到后’的一个纵向传播,可以传递深度信息,图像是表面化的呈现,文字则把信息向纵深拓展,使得画面的丰富性大大提高。文与图的关系,不是相互解释,而是相得益彰。” 老树连比带划,说得头头是道,完了还不忘得意地补充一句,“别忘了,这可是我的老本行。”

  2011年,老树开始把自己的画发到微博上,最初只是想听听同行的意见,没想到却吸引越来越多的看客。不少人喜欢他的画,认为他画中所表现出来的悠远、闲淡、恣意、超然,大大抚慰了现代社会现代人普遍遭遇的焦躁和抑郁。

  而对于老树来说,无意中介入的公共传播领域不知不觉成了他进行视觉语言传播研究的重要调研平台,“微博成了我的‘零点公司’,通过这个窗口,我接受到很多过去无从了解的信息,对什么样的语言介质更容易被人群接受也有了更多了解。”

  什么样的语言介质更容易被人群接受?“文字,直抵人心的文字!”老树毫不犹豫地说。老树迷恋唐代以前的艺术,喜欢那种像土地里自自然然长出来的文字,蓬勃,野性,“太自由了!”所以,每次文配图,他都为文字大费周章。他迄今画了3000多幅画,写了2000多首诗。“先用画面造境,再用文字代入,而要让文字‘直抵人心’,必须是大白话,还不能太直白,得有几分古意,这比画画难,”老树老老实实地承认。

  这些年,“雅”成了某种时髦,一些人留一把胡子,穿个对襟大褂儿和青布鞋,家里弄一堆仿古的家俱,说个话写个小文儿,也是半文不古的。平日里再喝喝茶,弹弹琴,摆弄摆弄几块破石头,“弄得自己像从坟地里刨出来的一样”,老树烦透了,“这是媚雅,最俗不可耐,比媚俗还恶心。” 老树对此特别警惕,人家写个文字总想“示雅”,他却千方百计想“脱雅”,常常为了让某个字更“白”更接地气,反复琢磨修改,“有时跟便秘一样,费劲。”他笑。

  “溪水一旁,住两间房,拥几册书,有些余粮。青山在远,秋风欲狂。世间破事,去他个娘。”这是老树画画里传播最广的句子之一,尤其是“世间破事,去他个娘”,大白话上口、给力,戏谑无奈中又透着几分旷达,很是传神,遂传诵一时,成为神句。

  为营造意境,老树还常常有意在文字上制造点“暧昧”。“所有艺术化的表达,必须有暧昧,才能在观看时形成张力,暧昧必然有纠结有张力,才能形成吸引力。”在老树画画中,长衫先生常常徘徊在山前水边、花前月下,思念心爱之人,而画面上总有大丛大丛的花树点染怒放。有一副画中,长衫先生肩扛桃花一枝,伫立河边,内心好像在纠结,是否渡河看她。“等到春风吹起,我扛花去看你,说尽千般不是,有意总在心里。”这个你我,可以是任何的饮食男女,道尽了他们在滚滚红尘中被爱欲所困、欲说还休时的百般暧昧与纠结。

  学中文出身的老树曾梦想当一名职业画家。上世纪70年代末,老树进入大学,并“疯狂地迷上画画”。他四处看画展、寻名师,还曾占领了学校的地下室,没日没夜地画。但“画谁像谁,就是不像自己”的沮丧紧紧地攫住了他,因为找不到风格和出路,他最终无奈地停下了画笔。20年后的一个晚上,父亲因病住院,老树回到家,心头很乱,什么也做不下去,也睡不着觉,那就画画吧。“我已经有20多年没画了。画了几张,也没当回事。过了两天,收拾东西看到了,突然觉得有点意思了,哎,像自己了。面对一盏孤灯,手握一支破笔,我终于找到了自己。什么中锋侧锋、干湿浓淡,所有的规矩,统统没了。我发现,只要这样就行了,管别人说怎样,画画就是这么简单。”

  如今的老树已经很享受他的“业余”了,在这里,他找到了他要的自由。“诗也好,画也罢,它只是一个显现与表达的介质,它本身是没有多少内涵和深度的。是一个人的眼界、阅历、人生境界赋予它真正的内涵”。二十年里,老树写过文学评论,干过出版,策划过展览,学过烧陶瓷,做过设计,还搞过装修,做这做那,似乎跟绘画没有什么直接关系,后来发现,“绘画者人生经验的丰富性和他人生理解上的深度和高度,说白了是他作为一个人的整体境界,决定了绘画的境界。”

  这个过程,老树称之为“求之不得,不求自得”。通过这个过程,他抛却一切教条和羁绊,找到了艺术创作的自由状态。“一切表达,无非是诚恳与自由”。须有诚恳扎进土里,自由才能抵达云端。 “有大诚恳在,可见出真的性情与大的襟怀。有自由之心境,言语无碍,从心所欲。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眼前两碗米饭,心中一粒飞鸿”,这是老树最爱念叨的两句话,也可以说在哲学上代表了他的创作态度和表达境界。“米饭”是身,“飞鸿”是心;“米饭”是诚恳,“飞鸿”是自由。在他眼中,人要做实实在在的事情,这是肉身的安顿;但是怎么看待自己干的事情,如何不为现实限制自由的内心,才更为重要。靠着艺术创作的诚恳与自由,老树画画每每让纠结焦虑的现代人从眼前紧绷的现实中逃离,松快一下身心,飞上云端做做梦。在老树的画里,你自可以“俗身在单位,云心赴天涯”,做完梦回来换副心情,再来对付眼前的现实,可能就没那么糟了。

  有人说老树画画逃避现实,老树对此大不以为然。如果非说逃避,他“逃避”的只是物质现实,只是放弃了外在的无谓求索,直面自身更隐秘、更丰富甚至更疼痛的内心现实。而又因了创作者之于人生观察的深度和宽度,引领观者找到内心的自省和自觉,让他们的心飞出尘土,在云上开花,并在这个过程中完成自己对自己的抚慰、开解和疗愈,“曾经负薪乱山中,梦想很多,纠结不少,心中愤愤总难平。如今扛荷残月下,风吹一缕,蛙鸣几声,自向云水无尽行”。

  老树最近去了一趟嘉峪关外,回来手绘了一本连环画样式的小品集册,有场景有叙事,一幅画面一幅文字,帧帧相连,画面简净,文字憨拙,取名《西行记》。 “长长的商旅驼队走过去。佩剑的罗马兵士走过去。带面纱的楼兰姑娘走过去。取经的僧侣走过去。大片的庄稼跟了去。无数的牛羊跟了去。汹涌的河流跟了去。喧闹的城市跟了去。遍地的花儿和颜色席卷而去。我站在这条干涸空寂的道路上。旷野吹过大风。”老树手指图文,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下来,声音低沉却顿挫有致,偌大的办公室空荡荡地回响着他的念白,记者一时彷如置身旷野,顿生萧然古意。

  “行于所当行,止于不可不止,我很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老树说,“此时此刻,待在这里,一意简净,认真地做着手里的事,得一份平静,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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