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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一家店，全是名牌，看得阿珠眼睛都直了，拉拉秀英的袖子：“都是假的啊？”
“开玩笑！全是真的，百分之百真的。”秀英大声叫出来，把店员都惊动了。
秀英对店员挥挥手：“不用你们帮忙，我们自己试穿。”店员才转身离开。接着就见秀英左一件、右一件，好像看都不用看，就抱在手上。
“你穿得了这么多吗？”
“当然！”秀英回头一笑：“你不知道我是‘上流美’（注：台湾艺人、富婆许纯美常将“上流社会”挂在嘴边，被媒体称为“上流美”。）吗？”指指衣服：“你也挑几件嘛！买不买，试了再说！”
“我跟你来，以为你是买名牌仿冒品。”阿珠耸耸肩：“真的，我买不起。”
“买不起，穿穿、照照镜子也好嘛！”秀英打量一下阿珠，又看看挂着的衣服，随手就抓了三件，交到阿珠手上：“保证把你美死！”接着对店员扬扬下巴，便迳自带阿珠往试衣间走去。
里面一大排试衣间，门都开着，但是秀英没进去，她带着阿珠直直走，又转弯，推开一扇重重的门，里面黑黑的，有个小楼梯。
“你要干什么啊？”阿珠小声问，声音直发抖。
“你跟着就是了。”秀英居然上了楼，经过个长长的地板走廊，再推开一扇门，哗！阿珠吓倒了，里面居然全是名牌衣服和皮包，连金表、钻表都有。
立刻有个店员，把秀英和阿珠手上的衣服接过。阿珠正要跟过去，被秀英一把拉住：“别急嘛！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好东西。”
“我一件都买不起，我不看了！你看吧！”阿珠说着过去掀起一件衣服，看标价，倒抽口气，还倒退了两步，拉秀英：“我没看错吧！他们一定标错了，怎么这么便宜？”
“少问，喜欢就拿。”
阿珠又过去翻其他的，果然都只有外面十分之一的价钱，心想一定是风渍或过时的，可是左看右看，一点问题都没有，而且跟外头店面陈列的一模一样，都是最近推出的款式。于是，阿珠开始拿，抓了一件又一件，简直抱了一堆。
转头看秀英更厉害，什么时候弄来一个小推车，死命往车上堆。刚才那店员从里面出来，手上又抱了一堆衣服给秀英，还拿了两件交给阿珠。
“这……”阿珠一惊。
“这不是你刚才挑的吗？”秀英说：“买吧！”
“太贵了，我不买。”
“你别急嘛！”秀英用手指戳戳阿珠：“你看看标签！”
阿珠翻，翻到，又一惊，怎么标签换了，只有刚才外面的十分之一。
阿珠兴奋极了，看着店员一件一件算，每算一件就把标签上的标价撕掉，整个算下来，天哪，才这么一点，阿珠虽没带多少钱，但秀英一个人身上带的现款就足够了。
两个人抱着几大包新衣服，从原路回到楼下的店面，出了大门，路人都盯着她们看。八成想，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来的两位贵妇吧！
可不像贵妇吗？两个人在里面已经各自穿上一套新买的名牌衣服，漂亮极了！从这名店走出来，谁会怀疑那身上的衣服是……
回到旅馆，阿珠一件一件看自己的战利品，还看秀英买的，秀英每拿起一件，阿珠就叫“二百”“六百五”“一百六”“三百”。
“天哪！”秀英把眼睛睁得好大，看阿珠：“我真没想到，你的记忆力这么好！你怎么练的？我都忘了，你为什么会记得！”
阿珠摊摊手：“我也不知道，从小很会记就是了，所以要不是家里穷，我可能早就台大毕业，说不定出国拿到博士了。”
阿珠的记忆力还真管用，秀英回台湾，把买东西的条子搞丢了，幸亏有阿珠，帮她把一件件的单价全想了起来。
“你要知道价钱干什么？”阿珠一边帮秀英想，一边笑：“反正穿在身上，谁问你价钱？”
秀英没答，只是笑。
这一天，阿珠路过秀英家，想要秀英看看自己新穿上的衣服，公寓大门正好开着，就径自冲了进去。
还没到秀英家，已经听到里面闹嚷嚷的。推开门，天哪！一堆女人，都在挑衣服、试衣服，有个女人居然当众穿着奶罩三角裤，正往身上套礼服呢！
“哇！”阿珠叫了起来：“好棒哟！你们都来看秀英姐买的衣服啊！是她带我一起去买的吔！”
“真的吗？你买了几件？”
“八件！”
“为什么买那么少？”那女人眨着蓝色的睫毛：“这么便宜！”
“不便宜啊！”阿珠说。指着那女人身上穿的：“像你这一件，开玩笑，要一万多。”
“一万多？”那女人扬起眉毛：“阿英卖我八千，她不是赔了？”正说呢！就见秀英脸色凝重地从里面跑出来。于是扭头问秀英：“你朋友说你花了一万多买这件，你怎么才卖我八千？”
秀英怔住了，还没答，阿珠答了：“秀英姐啊！根本是小迷糊，她才买的东西，就会忘掉价钱，专做吃亏的事。”抬头朝秀英笑笑，又摇摇头：“秀英姐！你太亏了吧！”
“不会啦！不会啦！都是朋友嘛！因为有些有折扣，整个算起来，还好啦！”秀英笑着挥挥手。
没过半个月，秀英又带阿珠去采购了。因为上次买的衣服，就在阿珠去的那天，全被抢光了。
不过这次，秀英没要阿珠出一文钱的旅费，还请阿珠吃法国餐和大闸蟹呢！
点滴在心
阿珠聪明吧！她非但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且懂得作人的艺术。
每个人都会作“人”，却有巧拙的不同。因为人都是自我的、爱表现的，偏偏作人的时候常常得收敛自己，把锋头让给别人出；进一步则是帮助别人表现，别砸了人家的台子。
聪明难，糊涂更难
阿珠就懂得这个，当她突然闯进秀英家，看到一堆女士们显然在买秀英带回的名牌仿冒品的时候，她立刻心知肚明，而且改变身段。她不再是那个能把每件衣服价钱记得一清二楚的人，她由聪明转为糊涂——聪明的糊涂。
想想！秀英为什么脸色凝重地从里面跑出来，她是不是心里暗叫：“完了！被多嘴的阿珠看到了，她一定会卖她的聪明，把我底价给掀了。”她一定自责那时正巧在屋里，没能及时在门口拦住阿珠，也一定暗骂阿珠为什么不先打个电话。
而当她发现阿珠居然不但没拆她台，而且捧她场的时候，会有多么“由忧转喜”、“喜出望外”的感激啊！而且如上一章说的，愈是突发的，看来不是预谋的表现，愈被欣赏与信任。听阿珠“掀底”说“糊涂的秀英，在赔钱卖东西”，大家当然二话不说，把衣服抢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