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我们身在何处? 7 众创造了什么
1%如何改变了我们的工作方式
    2009-10-13        来源:经济参考网

众包的例子多种多样,有多少种人,就有多少种众包。比如说,某个专利律师在“创新中心”看到某个化学难题,然后在个人电脑“实验室”上解决,这就是一种众包。纠正“维基百科”上 一个拼写错误,在YouTube上传了一段视频,或者某位作家(比如我)将书的部分内容发表在网上,某个人提出了编辑方面的建议,这些都属于众包。

众包的概念包罗万象,涉猎广泛。在“预测市场”上,为了获得新颖的解决方法而集思广益,这是另外一种众包——利用的是人们的创造力。而创造力是种不断更新,永不枯竭的资源。

我们可以将所有的创意成果笼统的称为“用户生成内容”,近年来它的发展速度惊人。众包并不等同于“用户生成内容”,但它常常会围绕后者进行商业开发。“用户生成内容”总是背负着“业余”、“幼稚”或者“业余加幼稚”的骂名。但这是有原因的:很多内容确实如此。

有段时间,几乎所有的文化都被视作“用户生成内容”。前文提到过,很多最伟大的艺术和科学成就的缔造者,正是今天我们称作“业余爱好者”的那类人。

但是,即使这种看法也低估了那些业余诗人和兼职画家作品的价值,这些人已经被历史遗忘,那些辉煌的作品虽然没能流芳百世,但也曾在那个年代获得了应有的肯定,即使这肯定仅仅来自身边的亲友。

大规模再生产----也就是摄影、电影,留声机和收音机出现后使文化产品大规模商品化——的年代到来之前,观众和创造者之间的区别比现在小的多。工业时代之前的几个世纪里,创造者和观众之间的关系更为复杂,互动也更多。

音乐创作的新方法是分发散页乐谱,然后根据各个地区的偏好和个人的即兴发挥来诠释(音乐)。在农业占主导的社会,维多利亚时代流行的娱乐是以地方剧院、教堂布道、周末舞会等各种室内活动的方式进行的。娱乐是人们之间彼此消遣的私事,最多算是地区事务。那时,几乎没有我们今天说的“大获成功,风行一时”的文化产物。

 随着留声机、收音机以及电影这类现代技术的出现,娱乐的形式很快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文化的大量生产和发行,需要一种更为被动的消费方式。

 在文化制造者和文化消费者之间产生了分化。从历史的角度看,与其说“用户生成内容”的快速发展是种新现象,不如说我们内心一直期待着和媒体进行有益互动(也就是参与创造过程)。

因特网的结构让权利变得分散,从而为我们创造了消费媒体内容、参与媒体制作的天然平台。网上 的“同人小说”(Fan Fiction)很受欢迎,读者可以改编任意的作品,比如《星际迷航》,《哈里波特》等。这是古老的口述故事在今天的一种表现形式,口述故事的过程,也就是讲故事的人改编故事的过程。

20世纪90年代初万维网出现之前,因特网是一种“多人对多人”的交流工具,最初通过电子邮件,接着是网路新闻群组。它们很简单,主要以文本形式出现。今天几乎所有的社交网站或者“雅虎群组”这样的社交中心都有论坛,它们就是这些论坛的前身。最先使用万维网的人自然是那些已经熟悉了因特网的人,所以,早期网页的模式都很类似——重视个人贡献——即使那时和现在一样,贡献的主要组成是一些夸张过激的言论。

在互联网上,无人问津的博客和最大的企业行销网有一个相同的优势:一点即到。

数学很好的男孩没能去读工科学校,在科学项目中敢于大胆想象的女孩在别人的鼓励下学了文科,其实本身并不情愿……然而,我们并非只能在既定道路上走下去,众包为我们提供了别样的可能,从这点上讲,它不仅仅是一种降低成本的策略。

2006年夏天,我参加了朋克摇滚的盛宴——Warped tour。这不仅是亚文化的一次活动——每年有将近一百万人出席Warped tour,它不但为众多不知名的摇滚乐队提供了一次亮相机会,更重要的是,它还为很多人提供了商业空间——在舞台四周,人们自己搭建了帐篷和凉亭,在外面贩卖文化商品,熙熙攘攘。这里有很多音乐人写诗集,或者经营自己的小纹身店,也有人有自己的网站。所以这些小孩并不需要将自己说成是某个行业的专业人士,并视同行为竞争对手,他们做这个,只是因为这让他们兴奋。

众包是这种规则的例外。给一百个人拍照,你会得到99张模糊不清的相片和一张永恒的——或者说的直接点,有销路的——图片。在这类创造性的工作中,众包的本质是去芜存菁。

众包内容的构成和那些依赖集体智能的东西有很大不同。预测市场或者众包网络的任务是将分散的信息聚拢起来并善加利用,这给它自己提出了很多挑战。首先,大众必须要多样化,而且从理论上讲要精通相关领域,比如科学或股票市场。但是,一般来说大众并不需要彼此互动。实际上,从Marketocracy的例子中能看出,互动会导致相互商议,这样会削弱思维的多样性,而集体智慧正是依靠多样性才生生不息的。

将创造性的工作众包,需要一个健全的社区,社区成员要对自己的技能有所承诺,最重要的是对彼此有承诺,这种承诺不能流于表面,也不能昙花一现。众包没有传统形式的奖金——这已经成为一种规则,经济上的回报是微不足道甚至不存在的——这种创造性生产是在社交环境下发生的,劳动的过程就是意义。

无论最好的点子是通过什么方式表达出来,都会提高原创者的地位。其他人自然会努力达到或超越那些由最有才华的伙伴定下的标准,渐渐地,由社区完成的工作,其质量将得到整体的提高。

社区成员之间的互动大多围绕如何提高个人技术,这绝非偶然。人们喜欢学习,同时也好为人师。社区能准确识别出其中最有才华的成员,并突出他们的成果。缺乏这种筛选,去芜存菁的任务就落到了那些利用众包的公司身上。众包的工作特点是处理数量庞大的提交内容,这通常是很重的负担。所以,即使是我们喜欢的工作,和志同道合的人共事也比较开心,这些都是公司采用众包的原因,它对工作的激励作用显而易见。

在最佳状态下,大家会全身心投入工作,发挥出重要的作用,而且几乎分文不取。——比如在调查政府渎职案中,《迈尔斯堡新闻报》的读者们,以及为Threadless设计新款T恤的人们。

但众包并不是免费的午餐:建立一个社区并不容易,想要维持下去则更不容易。这要求管理者以一种新的方式思考问题,这种方式与几十年来标准的商业条约背道而驰。   由于没有通常意义上的薪水,人们就希望通过另一种方式获得补偿——拥有个人贡献的所有权。这常常需要公司不要对知识产权做过多限制,比如提供专利共享协议或者放弃对成果的所有权。成员凌驾于公司之上,产生享有专利的感觉,这意味着公司要向成员开放决策过程——对于一些行业竞争激烈的公司来说,这是一味苦药,但这是唯一的方法。

你不能摆布社区,只能引导他们。如果不是完全透明,参与者就无法接受。——以诚相待,建立信任,否则,一旦他们感到自己被利用或者被剥削,就有可能转移到别处,很可能是竞争对手那里。

当公司制订了正确的策略,并能和社区和谐相处,会产生高效率的生产模式(而且低成本)。iStockPhoto并不仅仅在价格上能比竞争者低99%,它还培育了一个规模很大的社区,里面充满了活跃而热情的艺术家,这些艺术家不但可以自给自足,而且还能不断进步,为公司提供越来越好的产品,而且丝毫不增加成本。尽管他们的报酬如此之少,但里面的人还是觉得心满意足,虽然这些回报都是无形的,比如受到良师的指导,或者交到新的朋友。

在完成这一史无前例的壮举的过程中,iStock并没有改变这个产业,而是发明了一种新产业。

 

煤矿中的金丝雀①

说到布鲁斯·利文斯通(iStockphotoCEO),人们总喜欢讲一件事。2005年末,世界最大的图片机构格蒂图片社希望能够收购iStockphoto。离草拟合同还有很长时间,利文斯通为了表明他对此次合作的诚意,将格蒂Getty字样的商标纹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然后将这张纹身的照片用邮件的方式寄给了格蒂的CEO乔纳森·克莱恩(Jonathan Klein),同时还留言“别让我在这个词后面再写别的。”

这只是个传说——是决心和坚毅的象征,同时也带点恰到好处的诡异——为了突出这次合作多么成功。就利文斯通来说,这笔交易绝对有额外的价值。

利文斯通喜欢肌肉车,摇滚发型,还有纹身。这让人觉得他不像个CEO。但我更喜欢将他视为,比如2020年,某公司当仁不让的总裁,一个和iStockphoto很像的公司。

iStockphoto的总部坐落在加拿大卡尔加利艾伯塔市中心一个废旧的工厂里,只有一间像洞穴一样的房间,这里的雇员人数只是他们实际劳动力很小的一部分。利文斯通穿着T恤和仔裤,坐在一张看似随便挑的桌子前——桌子放在地板中间。在这样一个靠分权成长起来的公司,角落办公室②似乎没有了意义。Westeel Rosco公司在1925年建立了这个工厂,生产钉子、螺丝和其他少量的五金器具。和Westeel Rosco不一样,iStock的产品——库存图片,插图和视频不是在某个地方生产出来的,他们是由全球性的流动劳动力创造出来的——大约有5万名业余摄影师和艺术家,其中靠iStock为生的人不足10%,但他们热爱这家公司,几乎没有传统公司能与其匹敌。

在旧的Westeel Rosco工厂做着全职工作的员工仅仅起到支持社区的作用——“社区”是唯一适合的词——每天iStock提供给市场的产品都是由他们生产的。社区成员自称“iStocker”,对于利文斯通和他的投资者来说,这个社区一直相当出色。公司自成立以来,每月的增长都是两位数,格蒂在2006年初收购iStock的时候,付给公司5000万美元,利文斯通拿走了一半还多。

首个库存图片机构成立于1920年。在20世纪的大多数时间里,它其实不算是种行业,只是在商业杂志中贩卖一些素材图片。很少有摄影师仅靠这类业已存在的图像为生。20世纪80年代中期发生了桌上印刷革命,之后一切都改变了,这次革命让出版界获得了极快的发展,同样增长的还有对图片的需求。一夜之间,摄影师靠图片版权获得了一年6位数的收入。但

①原文为:金丝雀对瓦斯很敏感,只要矿坑内有瓦斯就会焦躁,啼叫,因此以前矿工们都会在矿坑里放金丝雀,当作早期示警的工具。

角落办公室,即处于公司最佳位置的高级办公室, 通常指总裁或总经理办公室。

库存摄影相对来说仍是一个很小的工业。每年整个行业的全球总收入估计达到20亿美元,这比礼品篮市场强一些,但仍然比兰花的年销售额略少。

仅仅几年时间,大量有才华的业余爱好者,用便宜但分辨率很高的数码相机颠覆了这个行业。2000年,专业级别的图片仍然是稀缺资源。但它不再是了。这并不是说高端摄影市场已经消失。一个有天赋的摄影师总是会找到工作。但在库存图片业,“专业”对中游和下游的人来说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了。只需要经过简单的培训,几乎人人都能拍出不错的照片,精细而复杂的相机和图片编辑软件会完成剩下的工作。iStock利用了这一事实。

设计公司和其他预算有限的小公司很快接受了这种“微利图片库”的模式。一位图形设计师告诉我,他以前买一张图片要花上百美元,现在不足十元。“我把自己储存的一些图片传给我的客户,剩下的留着,我们都很高兴。”

对于买方来说,iStock也许是福音,但它却给库存图片的职业摄影师带来了各方面的困扰。洛杉矶的摄影师马克·哈默尔就是一个例子,他不得不彻底学会接受新现实。2005年,哈默尔通过库存图片赚了大概6万美元,大部分是通过格蒂。到了2007年,收入锐减为35000美元。“如果我看一下线形图,收入是一直下滑的。我现在真的非常专注于寻找工作。最近我从刚从伦敦回来,拍了70张特别棒的照片。我可能会把他们发到网上,但根本不必费时间上传到图片机构,他们卖不掉的。“哈默尔说。

格蒂的股价说明,哈默尔并不是唯一遭此厄运的传统摄影师。20077月底的一个周末,我到卡尔加利去参观iStock的时候,它的母公司格蒂宣布,本季度可能无法达到预期收益了。

在我回家后,又过了几周,公司的股票跌了32%20081月,股票降至最低点,达到21.80美元,比上一年二月跌了60%。此后不久,格蒂就宣布以24亿美元的价格将公司出售给私人股权投资公司“海曼&富莱曼”(Hellman & Friedman)。第二个月,格蒂提交给证券交易委员会一份文件,预计到2012年,iStock的收入将接近现在的4倍,达到2亿6200万美元。然而,在总收入中,传统库存产品部分占有的比例将从现在的50%降低到不足30%

尽管导致了整个行业的经济崩溃,但库存摄影业的众包,突出最多的,还是这一现象的广阔前景。和T恤公司Threadless.com一样, iStockphoto遇到了一个极为划算,有利可图的商业模型。据iStock的商业开发经理加斯·约翰森(Garth Johnson)说,他们还处于一个增长周期的初始阶段。

约翰森认为,iStock的图片太便宜了,公司可以开发广阔的海外市场。网站有近40%的顾客居住在北美之外的地方,2007年,iStock在法国,日本,西班牙和德国创办了单独的网站。这些网页使用的是当地的语言,以本地摄影师的作品为主要内容。“我们甚至还没有开发这些网站。”约翰森说。“今年我们将开始复制这些网站,在全球范围内开发当地的社区。”约翰森认为,全球的库存图片市场总价值高达50亿美元。微利图片公司在本行业传统的公司眼中,是种不文明的巧取豪夺。约翰森说,这种观点太鼠目寸光了。“他们只是盯着现在的市场,然后说,‘他们夺走我20亿美元的份额。’而不会想,‘虽然我比原来少分了几块披萨,但整个披萨比原来大多了。’”

这场剧变搅动了整个库存图片业,它是一个信号,就像小型的火山爆发后可能是灾难性的大地震。

库存图片业已经进入丰裕经济,其特点是消费品极大丰富,产品价值陡然降低。在这个行业里,iStock遥遥领先。因为工具变得更便宜,业余文化已经兴起,志同道合的人组成社区等因素,造成数码图片铺天盖地,但这些并不是库存图片业的阻碍。

手机有了摄像功能,所谓的“草根狗仔队”便可以抓拍到很多明星即兴的照片,然后卖给新的图片机构,比如Scoopt——这个机构的特长是买进和推销他们的照片。20073月,格蒂也买下了Scoopt,“他们能抢在别人之前获得新闻。”Scoopt的竞争对手Buzz Foto的创始人之一,布拉德·艾特曼说。这是一个可能性的问题:格林威治村大街上的一群行人比一个狗仔更有机会拍到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买咖啡的照片。

  随着大众掌握的新技能越来越多,其他一些商品也开始进入丰裕阶段。其中,用户自制的色情电影在DVD销售上创造了惊人的利润。大众也制作广告片,合作电视脚本,录制和发行自己的音乐,他们分析政治局势,开发电子游戏,制作长篇电影。很长一段时间,这些活动都发生在一个和现实世界平行的领域,并没有带来类似库存图片或者色情电影业中的经济剧变。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公司尝试将这些源源不绝的创造性能量开发成商品,这些平行的世界开始彼此碰撞,众包开始了,专业化制作开始向社区制作转变。

从本质上看,预测市场和解决问题的网络都是种附属品:他们为公司提供一种完成旧工作的新方法,可能更科学或者能更准确的预测出分配资源最好的一种方法。

“创新中心”不是宝洁的竞争对手;它帮助宝洁创造出一种全新的产品。但那些需要制造的产品和人们拥有的知识不同,如果将前者众包,可能会取代或破坏现有的公司。这么说是因为,在库存图片业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有迹象表明,它很容易蔓延到其他媒体或娱乐行业。问题是,iStock的秘密配方是否能应用在诸如电视,新闻等领域?有没有可能延伸到任何用比特和字节交易的行业呢?

 

社区即公司

有人说iStock就像一个教派,这种类比并非完全不公平。网上最成功的公司(大部分交易的是大众的创造性成果)都有一个宗教灵魂般的人物,这并非偶然。iStock的加斯·约翰森指出,“布鲁斯之于iStock就像汤姆之于Myspace。”对于过了30岁的读者来说,一说到汤姆,就想到汤姆·安德森——社交网站的老大Myspace的总裁,也是该网站第一个和注册用户打招呼的“朋友”。

公司的全新本质是社区优先,在这种情况下,在建立社区的过程中个人崇拜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对iStock的成长,利文斯通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如安德森对Myspace的作用。约翰森说“在网上,利文斯通是一个性格鲜明,魅力超凡的人。”

现在,至少从领导教派的角度来看,人们大概不再需要利文斯通了。我们可以放心的说,iStock已经超越了建设社区的阶段:现在网站有近5万名参与者,而格蒂的其他分支机构总共只有2500名摄影师。

“我们一无所有,一切都是社区的。” 加斯·约翰森说。“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会影响到这些人,无论他们是否有钱买摄影器材,或者是否用卖照片的钱偿还贷款,他们都希望表达自己的声音,我们必须给他们(这个机会),因为社区就是公司。”

其中的优势是很明显的,但也有不利——即使最小的改变也能扰动变幻莫测而又充满激情的iStocker社区。20063月,iStock在网站的论坛推出了新功能—— “论坛计量器”,当时的新闻稿有些敷衍了事,说它通过“复杂难懂的科学方法”(包括在论坛上发帖子的日期和数量)来计量一个iStocker受欢迎的程度。

这个“计量器”通过红,黄、绿的一组条纹来显示结果,但人们并不喜欢这个设计。这个“计量器”是以什么标准来评估社区成员受欢迎程度的?它的作用又是什么呢?——对此,社区提出质疑。在推出后不久,“计量器”就被撤销了。

因为受雇于公司,雇员们几乎要接受公司的一切政策,最惨无人道的政策除外。但社区成员不同,他们不会为谁逗留,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把照片卖给iStock的竞争对手,因为他们没从公司领薪水。利文斯通笑言“不是他们为我们工作,而是我们为他们。”

如果iStocker在这里有一种主人的感觉,那是可以理解的:iStock社区比公司成立的时间还早。就像Threadless的杰克?尼克尔和雅各布?德哈特一样,利文斯通并没打算改革这个行业,开始他只是想满足一个个人需求,同时帮助一些朋友。

2000年,利文斯通正在卡尔加利经营一个图形设计和网站代管公司,他本身是一个劲头十足的摄影师,几年来,认识了很多圈中的摄影师和设计师。2000年初,他将自己的2000多张照片放在网上。任何人只需留下电子邮箱地址,就可以下载这些照片。利文斯通的朋友也决定和公众分享他们的照片。那年6月,这个刚刚萌芽的社区建立了一个信用机制:别人下载一次你的图片, 你就可以下载一次别人的图片。

这是网上逐渐成长起来的无货币交换经济——互惠经济的一个经典案例。在iStock成立初期,每个人都从网站拿走一些图片,做为回报,再分享一些图片。“给予者同时也是接受者。”利文斯通这么来形容。

一分钱都不用花,大家就能得到新图片。很快,朋友的朋友们都听说了布鲁斯这个绝佳的点子,并开始上传他们的图片。到了2002年左右,更多的人听说了iStock,网站开始接近饱和。为了网站的运行,利文斯通每个月花在宽带上的钱就需要1万美金。他本可以通过广告收入来支付维护网站的费用,但他认为,那样就违背了网站的精神。——“焦点应该放在社区和好的作品上,广告会喧宾夺主。”利文斯通说。

就这样,他开始给照片定价,一张照片0.25美元,并将这个系统向大众开放。网站的访问量开始呈幂指数增长,这个网站就是今天的iStockphoto

接着,利文斯通将照片的价格提高到1美元一张。他说,“我当时觉得它可能会成为一种副业。”但很快,网站的发展就远远超出了这个预期。照片的质量并不总和传统的库存图片机构一样高(或者相当),但除了一些辨别力很强的消费者,很少人能看出这些区别,况且在价格上两者无法相提并论。

到了2004年,一些其他的所谓“微利图片”出现,他们的发展战略和iStock很相似。专业的图片社开始惊慌失措。他们指控道,这些微利图片很劣质,如果让这些不达标的照片充斥整个市场,会毁了这个行业。起初,库存图片工业联合起来,一致对抗iStockphoto和其他所谓的微利图片机构(比如ShutterstockDreamstime)。但在2006年初,格蒂——目前是这个行业里最大的机构——反其道而行,买下了iStockphoto.

“如果有人抢你的生意,最好的方法是让它成为你生意的一部分。”在收购完成后不久,格蒂的CEO乔纳森·克莱恩对我说。规模较小的杂志,非盈利组织,以及所有网页都从iStock高产量,低成本的模式中获益。20082月,在iStockphoto购买照片、视频、插图以及动画的固定顾客达到了100万。尽管格蒂没有透露iStock到底为公司赚了多少钱,但数字已经超过了收购时价格的3倍,这让格蒂成为该行业中成长最快的公司。“布鲁斯的才华在于,”乔纳森·克莱恩曾对我说,“他将社区变成了商业。”

在我到卡尔加利访问时,我将克莱恩的话转述给利文斯通,他补充道“我同样也将商业变成了社区。”是的,这是真的。iStock为初出茅庐的摄影师提供了一切形式的免费指导,论坛充满了各种关于镜头尺寸,偏光镜,F-Stop①曝光设定等问题。iStock不能让你变得更富有,却能让你有机会交朋友,并成为一个更好的摄影师。

在我的采访期间,利文斯通和他的职员花了近一周时间思索一个新闻稿。我第一天到他们办公室的时候,利文斯通和十几个雇员正聚在一个小会议室里。iStock即将宣布涨价的通知。

格蒂已经给iStock施加压力,要求他们提高价钱,在坚持了几周以后,利文斯通同意有限的提价。这个消息可不能通过那种格式化的新闻稿来宣布——任何关于产品定价以及销售方式的改变,都需要小心翼翼。在经营公司方面,利文斯通仍然受到社区的认可。他笑称自己为社区打工,其实他没开玩笑。

F-Stop  是摄影技术中的一个术语, 增加一个f-stop就相当于调整照相机使曝光加倍, 反之,减少一个f-stop 就是使曝光减少至原来的一半。

公司已经给iStocker打了预防针,在论坛顶部有一个F5的按钮。在电脑中,F5可以刷新所有正显示的页面。和所有优秀的社区一样,iStock也有自己特殊的礼仪和语言,“在iStock,这是‘大事来临’的暗号。”利文斯通解释说,“但我们还不准备告诉你们是什么!”社区的回复是“勃然大怒。”“仅F5这个按钮,我们就得到了大概7页类似的回复。”他说。

利文斯通决定从长计议,召集同事开会并发表讲话。他的同事和他一样,都喜欢在办公室穿的很休闲,通过笔记本上花花绿绿的贴纸可以看出,大家都爱赶时髦。

“好了,星期五会有很多事发生。第一,价格的变动。届时,我们会宣布所有这些很酷的事情。”iStock提到的很酷的事有很多,其中包括:图片最畅销的iStocker将在格蒂的网页上(该网页仍在卖价值数百美元的高端图片)轻松的销售图片。此外,网站将推出100%销售日,iStocker将在当天得到自己照片的全部销售收入,而不是标准情况下的20%-40%

我感到很迷惑,为什么利文斯通和他的同事要投入如此多的精力,想方设法让一个看上去并无争议的举动变得更好接受呢?——iStock的低端图片价格只涨了十美分而已。

“我们怕的是销售量下降。”利文斯通解释说。“有些人总是说天塌了。他们担心我们的客户会流失到竞争者那里去。”——这不是无中生有的恐惧。

毋庸置疑,iStock一手开创了微利图片产业,但现在这个行当已经变得拥挤不堪。此外还要考虑到总共大概100万的客户,“他们会说‘你毁了我的生意,现在买25张照片,我要多花3美元。’好吧,对不起,但如果影响这么大的话,也许说明你的生意也并不怎么样。”接下来是一些关于如何宣布价格调整的争论。“我们可以坐在那试着解释插画的价格两年来都没涨过,而视频从第一天开始就维持这个价格,但如果我们那么做,就像把那块邦迪创可贴撕掉一样——‘来看看吧,一切都变了,接受这些坏消息吧’”

最后,利文斯通批准了两个不同的新闻稿。这两个的区别看上去很微不足道,但事实上极好的反映出iStock是怎样处理和社区的关系的。第一个通讯是在媒体上发布的,涨价的消息被隐藏在文章的最后。而发给社区的通讯则将涨价的消息放在了最开头,并辅以一个显眼的链接——你可以立刻到论坛里发泄感受。

“如果我们把这个消息放到任何别的地方,他们都会说‘你们想掩盖这件事吗?你们在隐藏些什么?’”社区的事实联络人罗伯特迈克唐纳德,告诉我,“这么做很聪明。”(但如果在媒体上这么做,很明显没人会觉得这是明智之举。)利文斯通补充说,“iStocker接受了价格的改变,在论坛中发表了很多帖子来谈论这件事。我们只是认为,我们做的一切可能会让他们更容易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策略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公司在下午438分发布的消息,我在麦当劳里上网查看社区对此的反应。446分的时候,已经有16个关于涨价的帖子了,但让工作人员如释重负的是,大部分的帖子是正面的。

 

心灵桃花源

就在iStock宣布这个重大决定的前一晚,利文斯通在市区一家很时髦的饭店和众多来访的显贵们共进晚餐。加斯·约翰森一边吃着鹿排喝着红酒,一边谈起了iStock的成功带来的回报。约翰森的部分工作是在iStockphoto的节日——旅行摄影网站iStockalypses的活动中扮演护花使者,他说,“老兄,iStockalypses太疯狂了,那种狂热的程度让你难以置信。人们见到我会说,‘你在iStockphoto工作!哦上帝!我爱……死你们了!’然后和我们拥抱。如果是女孩还会……”约翰森的声音渐小,他喝了一小口红酒说“要不是我结婚了……”

公司不惜一切代价努力让人们感到,为iStock拍照更像一个好玩的大型游戏而不是工作。iStockalypses不同于iStockphoto,它是另外一种方式,没有其他地方比iStockalypses更能体现iStock精神。对于一个在网页基础上建立的公司和社区来说,这些线下的活动已经变得相当重要。

流程很简单:公司定好旅店,模特,在事先选定的城市确定拍摄地点(近期的iStockalypses在布拉格,德克萨斯的奥斯汀,以及巴塞罗那举行),然后向50-60iStocker售票,这些人到这儿来是为了社交,游览,以及拍些好照片。

刚开始,iStockalypses是为了满足一种简单的需要——在网上结识的人想在现实生活中见个面,但他们却诠释了iStock社区最核心的力量之一:最棒的摄影师好为人师,而新手们则乐于学习。

“有一个自称Subman的人,”利文斯通边说边转向约翰森和我,“他每次都来参加,他是一个成就卓著的人,为Dwell(‘一个高端设计杂志,走奢华视觉路线’)和另外一个大名鼎鼎的杂志拍照。他来这参加这些活动是为了帮助不同的新人,对他们进行一些艺术指导。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事实上他并不是特例,而是种规律:我们出类拔萃的摄影师想要分享他们的所得。” 这些所得,有很多是从其他的iStocker那里学来的。

iStockalypses如此受欢迎,以至于几年前istocker开始自己举办这类活动。约翰森告诉我“几年前,在伦敦的酒吧举办过一次完全由iStocker自己办的活动。”相比公司发起的活动,这些活动算是“迷你lypses”,他们是“100%用户创造的”,“所以开始的时候‘迷你lypses’只有大概20人左右。”约翰森解释说。“这次大概有50人,来自美国,瑞士,俄罗斯,非洲。有一些和达利博物馆有联系,所以我们能将那里作为一个拍摄地。太不可思议了,我真想不到我们的iStocker怎么会有这些关系。”

但是,将社区联系在一起的并不仅仅是这些活动,还有活动背后的精神。为iStock工作本身就是回报,这点给人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iStocker保持着一定的团队精神,这种精神存在于每一个论坛的帖子,博客留言,以及对照片的评论中。对成千上万的准摄影师来说,这里有着太多的好处,这点毋庸置疑。5年前,一个有抱负的摄影师可能会认为自己的热情是种不现实的爱好,但随着iStock和其他竞争网站的出现,现在这种热情代表你有机会加入一个由其他爱好者组成的完善社区,偶尔还能挣些外快。

而且在一些正在引进iStock的国家,比如印度——这些在美国赚得的所谓“外快”也能构成充足的收入来源。

众包的关键是为人们创造出一个心灵桃花源,满足了大家的精神追求,iStockphoto让这种激励作用变得更加完美,它的战略带来了惊人的成本效益,很多公司准备通过众包赚个钵满盆溢。iStock的利润率是55%,在创造利润的过程中,公司需要做的就是营造一个工作环境,也就是社区——在社区中,钱是人们工作的第二动力而非首要因素。

随便问问办公室的某个人,他们都会告诉你:这和钱没关系。如果你问一个iStocker,他们的答案如出一辙。事实上——想要实践众包的请注意——如果钱成了关键,那众包是行不通的。只会失败,没有惊喜。就像一个iStock设计师说的,“好玩的是,那些为钱而来的人很快会被核心人物边缘化,人们会觉得‘哦,不过如此,这些人是冲着钱才来这儿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iStocker不关心自身的利益。一位摄影师的图片被下载的次数越多,他在社区的知名度就越高,这样,当他为了自己的设计下载别人的图片时,信誉度就越高。那些额外的收入,没有人会不欢迎。

iStock这样的网络社区中,成员对“众包=节省成本”这种观点充满敌意——谁也不希望自己被利用。最后,iStock提供的是一种无法用金钱衡量的无价之宝——意义。大众热情洋溢的付出时间和剩余生产力,但这些都不是免费的,必须用某种意义来交换。没有收益便罢,如果有,必须排在意义之后。

 

媒体民主化

有些伟大艺术来自意想不到的地方,以斯拉·库伯斯坦(Ezra Cooperstein)就这个话题侃侃而谈。

和利文斯通一样,美国潮流电视台(Current TV “观众创造内容”部门的主管库伯斯坦也通过众包成就了一项事业;但和iStockphoto不同的是,潮流尝试跨越式地启动社区,结果必然好坏参半。如果说iStock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在野外研究众包的机会——经过一段时间后,社区逐渐系统化的成长起来了——潮流便提供了一个让你研究“圈养”环境下,众包如何生长的机会。

网站在20058月上线,它有一个崇高的愿景——将电视节目的制作过程对大众开放。从这个角度衡量,潮流是成功的。公司前副总裁阿尔·戈尔和其他一些投资人建立了一个“新闻消息网”,网站突破了传统,美英两国共有5100万家庭可以收看潮流的节目,它的节目表足有三分之一是由VC2VCC,即“用户创造内容”)组成的。和其他网站不同,潮流的网站上没有弹钢琴的猫,也没有搞笑的蹒跚学步,事实上,它的大部分节目都接近其他电视台专业级别的制作水准。

潮流电视台于200581开播,潜在观众数量是17万家庭,市场份额有限。在潮流的网站上有一些小节目,鼓励观众上传他们的视频片段,和其他人分享。库伯斯坦和同事也在联系电影节和电影学校,寻找潜在人选。花了不到六个月的时间,节目单上1/3的节目都是来自VC2 的视频。库伯斯坦说,“我认为有太多的创造力、能力以及热情在等待开发,人们低估了它们的数量。”

但这并不是说他觉得喜出望外,库伯斯坦对这行已经相当熟悉。25岁时,他已经被任命为“用户创造内容”部门的主管,潮流的目标观众年龄段是18-34岁,当时库伯斯坦恰好位于中间。“这个阶层是最具创造性的年龄。他们从12岁便开始使用Final cut pro(电影编辑软件)和Photoshop,在自家花园里拍电影,学习如何在网上和其他人分享作品。库伯斯坦说,“当某个人忽然将电视这样的封闭系统向他们敞开,影响是巨大的。”

没错,对于那些有技术又有兴趣的人来说,也许是有很大的影响,但对其他人则不然。库伯斯坦和他的同事发掘了很多年轻的电影制作人才,并将他们的作品介绍给大众,在这方面他们取得了成功,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但这和潮流当初试图让媒体民主化的愿景相差悬殊。

潮流网站使用的策略是:“我们负责把网站建起来,之后大家自然会来。”网站的设计很出色,而且精细复杂,很多著名的电影制作人,比如罗伯特·雷德福和西恩·潘,还录制了教程发布在网站上。观众本应在网站上传视频,评论朋友的作品,选出应该在潮流电视台播放的视频节目……可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到最后,网站乏人问津。即使有人来了,也没人和他互动。网站上线一年后,YouTube成了在线视频的大赢家,而不是潮流。2007年夏天,我去过潮流的办公室,该网站仍然是一座虚拟世界的“鬼城”。iStockphoto的论坛每秒发布37.4个新帖子,我登陆了一下CurrentTV.com,看到论坛上的一些话题已经几天没人更新了。查看了在线流量统计网站Alexa.com后,潮流甚至没有排进全球前10万名。

公平的说,潮流面临着一些很难解决的难题。别说制作电影,就是制作网络播放的短小视频,大众也需要克服一些后勤障碍,比如找剧组,保证花销不超出预算,而且还要进行一些复杂的后期制作,而职业摄影师永远不需要担心这些。这还没涉及到培训和个人能力方面的问题,这些问题千奇百怪,YouTube上任何一个简短的视频都会向你充分的证明这点。

在创造“参与型电视”的过程中,潮流虽然屡遭挫折,但并不影响它对后来者的借鉴作用。对于那些希望在商业上应用众包的人来说,潮流最初的失足是一个很好的警戒。

2007年末,网站重新上线。最终,它得以让相当数量的观众参与到了节目制作的过程中——它的成功是一个蓝图,告诉我们在不利的条件下如何应用众包。

库存图片业和650亿美元的全球电视市场相比,实在太小了。如果众包能被移植到类似电视这样的领域,那么对整个娱乐业来说就会有很多重要的衍生。假如潮流的成功是一个迹象的话,这一天并非不可能。

在圣弗朗西斯科时尚的南部市场街区,有几栋改造的工业大厦,其中有几层是潮流的办公室。AT&T公园是圣弗朗西斯科商业巨头们的家园,从街对面看,感觉大厦在渐渐逼近头顶。潮流的总部是一个后现代建筑,玻璃中混杂着砖块,很合适做艺术博物馆。在精致的玻璃墙后,放着一排排最新款的苹果笔记本电脑,坐在那里能看到下面来来往往的行人——这是高科技总控室。对于一个致力于向大众开放电视制作的公司来说,这个外观很完美。

我去潮流办公室的那天,库伯斯坦和一个雇员正面临一个困境:雪豹太多了。

“我们在看哪一部分?俄罗斯雪豹?”阿赛奥问,她是一个苗条的年轻女性,戴着一副时尚的眼镜。“不,”库伯斯坦回答。“有两张。‘雪豹’和‘寻找雪豹’。”

两人挤在电脑屏幕前,研究到底应该在英国版频道中播出观众提交的哪个“播客”(组成潮流节目的2-7分钟的视频短片)。库伯斯坦说,“我们要看的是一位父亲和孩子们寻找雪豹的视频。重点是这个父亲,不是雪豹。”

库伯斯坦开始播放视频,两人凑近显示屏,听着同期的音频。这段开始是从直升飞机上俯拍喜马拉雅山的场景,旁白说,他的父亲想看一看稀有的神出鬼没的名猫。之前已经有过几次这样的旅程,家人知道这是父亲的最后一次尝试了。在经历了4天蚀骨的寒冷和晕机后,在最后一次沿山体下降之前,他们见到了一只雪豹。

这个视频将近8分钟,从潮流的标准来看,它有些长。短片明显是一个非专业人士的作品,如果它不是拍的那么“天然”的话,这样精彩的素材可能会被改编成剧本。但是影片真正感动人的地方,恰好在于作者颤抖的用摄像机拍摄,认真的说着纪录片式的旁白。

你可以想象,假如这个邮件能被他们收到,网络主管会对“寻找雪豹”作何反应。可能你没有注意,短片和雪豹在大多数网络中需求量都不大。潮流的内容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观众的要求,以及像库伯斯坦以及阿赛奥这样年轻的创意人员的奇思妙想。说潮流并非“尼尔森收视率排名榜”的奴隶,是不全面的说法,尼尔森甚至都没有为网站排过名。

库伯斯坦承认,“我们创作节目是为了内容本身,因为那是我们不知道的信息。”所以他和阿赛奥决定,给雪豹开绿灯。

“我们拥有一个超大的朋友网,同时也是一个超大的创意人才网络,他们会打电话或者发邮件给我们,反馈说‘嘿,那个试播太酷了!或者说,它不怎么样。”潮流将内容创意的工作众包;同时也让大众决定该让哪些节目上电视;在很大程度上评级工作其实也被众包了,即使是采取非正式的形式。

这是很好的经验:如果你邀请一大群人来参加一个聚会,最好也邀请他们帮你策划和打扫,大众喜欢参与的感觉。

潮流的目标很远大,但其实期待并不高。戈尔在200454宣布,“我们这个让人兴奋的电视网络,是为那些期待更多的了解世界,喜欢生活中真实故事的年轻人而办的,这代人既是内容的创造者也是观众。”尽管说的高屋建瓴,但私下里,电视台的高级主管们只希望有10%的节目内容是用户制造的。

公司第一雇员之一,库伯斯坦回忆道,“(要知道)这是在YouTube之前的事,要用观众制作的节目填满电视台所有的节目单,人们对此并不放心。”

尽管库伯斯坦和同事们已经超越了最初的目标,但其他方面的问题还是让这种不安成为一种预言。潮流的网络战略家罗宾·斯隆说,“我们不得不从零开始创造一个社区,还要满足一个不寻常的要求:要它在第一天就足够壮大。我们不能只种下种子,然后任其自由生长。”

斯隆提到,当分类广告网页Craigslist在一个新城市上线时,他们从不宣传。因为不必急,需要做广告的人自然会被吸引而来,网站会通过口耳相传的方法达到关键规模①。潮流可没有这么幸福,它的方法是招募“观众创作者”,但结果是人们开始使用网页,却没开始彼此互动。他说,“我们和每一个制作人建立了垂直的关系。其实我们应该做的是和社区建立一个平行关系。我们想让最好的制作人变成良师益友,但他们只是想做好自己的事而已。”

无论如何,VC2 部门都找到了一个富有成效的,据说在各方面都高度节约的方案。观众在潮流网站上传播客,其他观众每周都会对这些播客投票,两个得票最高的视频将在电视上中播出。获胜者将得到200-1000元的奖金——这只是一个剧本喜剧(每分钟大约6万美元)的零头,连潮流的后期制作成本也算进去了。其他VC2 的节目一般都由库伯斯坦和其他职员委托专人制作,但付的钱都差不多。

“我们把自己看做‘用户制作内容’的HBO(美国家庭影院频道),”库伯斯坦说。“我们不以宠物猫或者宿舍里一些恶搞的视频为卖点,”

尽管用户参与的比例仍然不高,但库伯斯坦已经成功制作了一些最原创的电视节目,偶尔也有几个比较离经叛道。很多时候这些节目太好了,在YouTube上像病毒一样流行,这对于潮流网络广告销售部门的员工来说无疑是个残酷的讽刺。

 

大众中的一小部分

每天早上9点,库伯斯坦的VC2 员工都会聚在一个四面玻璃的小会议室里开提案会。库伯斯坦的部门不能仅靠观众提交的视频维持,它必须依赖于固定的参与者,这些人将自己的新视频发给创意部的员工,然后由他们一一审查。

参与其中的感觉有点像在窃听现在年轻人集体的无意识思维。我在的那天,他们选

中了一些点子,包括费城一个“吃东西大赛”的片段。(一个员工称费城是“美国最不健康的城市”。)还有一个“女孩枕头大战联盟”,另一个是一名地区空气吉他手②,他想参加全国比赛。

我提议了一个之前认为非常晦涩的视频:滑板牧师。说的是一群年轻牧师,希望通过受

①关键规模是指为了提供一个可实现充分互动的环境,而进行的资源集中,最明显的就是人员的集中。

②指一些乐迷在表演吉他模仿秀中所弹奏的吉他,其实什么都没有(空气做的吉他)。

洗职业滑板手的巡演来布道,使年轻人皈依。“没问题。”一个职员回答,而其他人则试图控

制自己不要翻白眼。这表明,潮流的困难仍然存在。接下来的讨论有关于喜剧学校,新潮父母,尼泊尔第一个独立广播电台等。最后,会议并没讨论出太多结果就结束了。

会后,我和库伯斯坦到他的办公室坐了一会,他的办公室沿着一面墙,和其他15VC2区的办公室没有太明显的区别。

有一个问题困扰着我。在提案会上,职员说起他们的VC2 制作者都直呼其名,说明很多视频是由固定的参与者制作的。库伯斯坦说,至少有一半VC2  制作人是从事电影和视频行业的。那么,我们能称这个为“用户制作内容”吗?这些人严格意义上不算是业余爱好者,当然也不能称其为专业人士。“事实上,他们是一群自由职业者。”库伯斯坦承认。“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需要一些可信赖的人,确保能在任何城市的任何时间联系到他们。”

库伯斯坦确实看到,在视频上传到网站后,很多电影人因此被发掘。这就带来一个有趣的问题,这个问题不只关于潮流电视台——将这些创造性的工作众包,尤其是像电视这样复杂的创造性工作,真的能代表媒体的民主化吗?它会不会只是解决旧问题——发掘并培养人才——的一个新方法?从潮流和其他电影及电视行业的例子看,后者可能才是事实。

菲多利(Frito-Lay)公司,MTV电视网,潮流电视台都已将广告、若干部门、还有音乐视频众包。最好的作品更多的是来自年轻的电影工作者,他们的才华超越了专业认可,YouTube本身并不是一个发掘人才的系统,但这些并不会减少众包的重要性。在一个好的系统中,电影人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的才华获得认可,这是在现有基础上巨大的改进。然而,现存的系统在很大程度上却要依靠很多其他因素,比如运气,是否进了这个圈子,有没有合适的关系等等。这些都让电视与民治民享相去甚远。

在我最后一次到访潮流的办公室时,库伯斯坦邀我去隔壁的一个房间。里面一些留着胡子,衣着随便的职员正坐在电脑前剪辑影片。他指着一个显示器说,“我们正想办法降低门槛,让更多的观众参与到节目制作中。现在这个是我们在努力尝试的一种类型。”屏幕上是一个小孩,看上去高中刚毕业,站在一个没有家具的屋子里,谈论独立摇滚歌手康纳尔·奥伯斯特(Conor Oberst)的新专辑。他对着摄像机说,“实际上,从他最初的几张专辑开始,我就是他的歌迷了。但在《卡萨达加》这张专辑里,我认为他已经江郎才尽了。”这个片段没有华而不实的图片,也没有多么高超的拍摄技巧,当然也没有雪豹,但它很有意思,而且有种可爱的感觉。如果我像24岁左右的孩子那样关心康纳尔·奥伯斯特,那么这个视频可能还带点挑衅。

“这是一个关于CD的简评,任何人都可以用网络摄像头拍下他们对某张专辑的评价,而我们将它们放进一个模板,增添一点观赏性。”

库伯斯坦走到另一个显示屏前说“你看另外一个。”接下来的一分钟,屏幕上掠过一连串精致的画面剪辑,每张照片都是看上去有些危险,面色苍白的“时尚人士”,照片是在欧洲的一些街头拍摄的,照片下配的文字是,“街头风格:奥斯陆。”这个创意是希望在一分钟内展示一些来自世界各地的时尚风貌。

“那些全是街拍的摄影师拍摄的,他们不会为我们制作视频,但会上传照片。”

库伯斯坦说,到目前为止,潮流依靠的是那些在网络社区中被称作“超级用户”的人,他们只有大概1%左右,但这一小部分人却负责各类活动中大部分的工作。一个帕洛阿尔托研究中心的研究证实,维基百科参与者中的1%,完成了这本网络参考书英文版5亿字的工作。

库伯斯坦说,这两个试播项目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引入这些新类型是为了完成两个工作,一、这些内容很有趣;但更重要的是,二、有些人可能永远无法通过拍摄视频参与电视,我们想吸纳这些新的创意者。”这么做最后会带来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要让这种病毒式的流行趋势成为一种长期存在的现象,需要一场声势浩大的“观众制作内容”运动,整个网页呈现也需要上升到一个新层次。”

iStock的基础是一个巨大的活跃用户群体,绝妙的是,它能够自给自足,而且传播速度极快,能吸引更多的参与者。有一点很清楚,如果整个节目的基础仅仅是一群能直呼其名的视频制作人,是无法完成这些的。

我那时并不知道,这些试播项目只是冰山一角,接下来还有更多的探索。从潮流回来后几个月,一个全新的网页上线了。“上传视频,并为其投票” 的旧CurrentTV.com,已经成了新网站一个不起眼的部分。网站采用了一种新方法:不仅仅是上传视频,这次让网友完成所有的一切,包括照片,评论,连接,或者仅仅是关于网站发展方向的建议。新网站自觉的模仿了社交网站,按照Facebook①的风格,允许用户建立“朋友圈”,还有个人页面。

潮流吸取了所有来之不易的教训,新的战略获得了成功。根据Alexa.com②的计算,几周内网站流量大增,本书出版时,继续保持上涨趋势。最起码,现在的Current.com出名了。

    夏天,库伯斯坦给我看的那个关于“评价专辑”的视频,现在已经发展成为潮流的一类节目,叫"观点"。网站的访客可以用网络摄像头将自己对某个问题的评论拍下来,话题不限。

潮流的特色设计,使上传这类视频的工作变得很容易,就像对博客或者报纸上的文章添①美国著名的实名制社交网站。网址是http://zh-cn.facebook.com/

Alexa是全球知名的网站综合统计分析网站,它所推出的全球网站世界排名,成为重要的参考标准。

加评论一样。编辑好后,它们成为一种类似专栏的视频,在电视频道中相对较长的视频中间插播。潮流的一项内部调查显示,70% 的观众在收看节目时也使用电脑。新网站利用了这点,观众可以通过对播客添加评论或者推荐链接,让他们的头像和名字出现在直播的电视上。

最初潮流的策略有一些问题,首先,它高估了观众自创视频的能力——要达到“用户生产的HBO电视内容”是很难的,这个标准太严格了;另外,它低估了观众以其他方式参与的兴趣。“能够赋予新闻新的意义并参与到制作过程中,观众们觉得很兴奋。” Current.com的网站战略指导罗宾·斯隆回忆道,网站重新上线,他功不可没。

“大家可能会登录网站,但因为不会制作视频,就什么都干不了,只能在论坛里发几个帖子,然后就消失了。这是巨大的浪费,我们在挥霍他们的热情。”斯隆认为,现在潮流在收复失地,而且干得不错,这点从数据资料中也能看出。

“由此得出的教训是,”他说,“关键不在于简化观众的任务,而要在实施战略时抓住一点:不同的人擅长的事不同,空闲时间也不一样,而且兴趣大相径庭。”

 

 躲避喀秋莎火箭炮

2006年夏天,潮流发布了年轻的参与者加隆·吉林斯基的“躲避喀秋莎”。 该片记录了吉林斯基和他的摄影师在以色列北部城市海法(Haifa)的旅程。几天前,从黎巴嫩发射的喀秋莎火箭炮击中了一个火车站,八名以色列人丧生。吉林斯基采访火车站一位工作人员的时候,能听到又一枚喀秋莎在摄像机视野外的不远处爆炸。吉林斯基刚转移到附近的一个防空洞,一枚炸弹恰恰射中了他刚才站的地方。"躲避喀秋莎"因其致命的吸引力而成为潮流的大热门。

    该短片的出众之处倒不在于迫在眉睫的危险引起的战栗,虽然这也的确是其吸引力的一部分。真正的原因是吉林斯基叙述方法的真实性和采访对象不设防的态度。在第一次听到爆炸时,吉林斯基惊慌失措的问道:"那是什么?"他的采访对象,一位退休的上校,看着吉林斯基面不改色地回答:"那是真的......我们进防空洞如何?"他的神情仿佛在向吉林斯基推荐当地餐馆的烤羊排。正是这些细节,让我们觉得仿佛在看一部制作精良的关于炸弹袭击的家庭录音带。它还原了真实,没有电视新闻里常用的制造安全假象的手段。众多像"躲避喀秋莎"这样的短片为潮流赢得了电视行业的尊重。

“潮流做到了‘观众制造内容’应该做到的一切:够聪明,片子制作出色,向我展示了在一般的电视报道上无缘得见的故事。”《广播与有线电视》的编辑卡罗琳·帕尔玛在片子播出后不久写道。

很明显,我是潮流的忠实粉丝。它采用了众包,并让人们确信:最好的娱乐电视出自好莱坞以外。但这些只是一部分原因,我就是喜欢看它的节目。对于聪明又时尚的人来说,它是真人电视秀。我喜欢那种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的感觉;我喜欢新闻节目中出现的那些分歧,这点CNN是做不到的。我喜欢它的原因和喜欢公共广播节目“美国生活”一样——直击全世界第一现场的故事,而不是重复那些被灌输给民众的故事。看到潮流的节目,你很想问,为什么以前没人这么做电视?为什么电视网不多制作一些这样的节目?

这些问题有很多非常好的答案。半个世纪以来,电视节目的制作都是围绕“时段”来安排的,时段是播出时的基本计量单位——晚间800830是黄金时间;早上400500的时间段不是很好……电视台在时段的基础上制作节目。NBC(美国广播公司)应该把《愚人善事》从周四晚8点挪到星期二,和福克斯电视台的《美国偶像》分庭抗礼吗?这样会不会导致《愚人善事》之后的节目《我为喜剧狂》收视率下降?……

相反,潮流由5-7分钟的视频节目组成,其多样性挑战着人类想象的极限,它是全天

候服务的。没有固定的“节目”,就没有理由在晚上8点而不是早上4点收看;而且没有人知道潮流会播什么,这让“收看者”占有了主动权,极大的打击了每个电视台的终极目标——“预约电视”,也就是让你围绕电视节目安排生活。

潮流的方法是对所有的传统经验视而不见。对于这个方法,有个著名的先例,那就是MTV电视网。在这样一个混乱的“节目表”里是没法做广告的。所以MTV脱离了音乐视频,开始制作像《真实世界》和《帮你改装车》这样的节目。

MTV是有线电视巨头维亚康姆旗下的公司,在它失败的地方,这个规模不大而且还是独资的潮流电视台能成功吗?——这取决于你对成功的定义。

20079月,因其在“互动电视业方面的创意成就”,潮流电视网获得了艾美奖。(主办方耍了点小花招,艾美奖的制作人让MySpace的总裁汤姆·安德森通过网上直播的方式为阿尔·戈尔和他的搭档财务官乔·哈亚颁奖)我们完全有把握说,潮流宁可用这个奖来换取更多的观众。

 

淘汰的过程

听上去,我对潮流第一次尝试众包遭遇的困境似乎深表同情,那是因为在2007年上半年,我花了6个月时间犯下了相同的错误。那段时间我在协助建立一个名为“零任务”的实验性新闻项目,试图用众包的方法进行一个广泛而影响深远的新闻调查。这是一次先驱性的尝试,人们对先驱的看法是正确的:他们都是背上插着箭的人们。

最终,我意识到“零任务”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一方面,我们没有实现那些过度乐观的目标,另一方面,通过盲目地冲进未知的领域,我们深刻地了解了群众是如何聚集在一起创造出伟大的新闻的。众包新闻想要成功,其背后最基本的法则和众包在电视或摄影方面的成功并无多大区别。

“零任务”是《连线》和NewAssignment.Net的合作项目,它是由纽约大学新闻学教授杰 ·罗森发起的实验性新闻倡议。2006年初,罗森开始构思一个涵盖职业和非职业参与者的新闻计划,但是罗森需要资金来雇拥所需的职业人士。后来,他飞往旧金山和“连线”杂志网络版(Wired.com)的总编辑埃文·汉森见面。(该网站最近由康泰纳仕Condé Nast集团收购了。)

“连线”网络版希望实验尽可能的大胆,特别是在所谓“市民新闻”的领域。这次偶然性的会谈后,二者联手发起了“零任务”,这也预示出新生的“市民新闻”的性质。

项目的目标是,由志愿者来完成核心报告,阐述在软件,百科全书等领域,志愿者是如何击败既有公司的。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利用大众来报道众包。定好期限后,我被任命为顾问。

20073月,我们公布了目标——十二周内完成80篇专题报道——内容足够填满一打杂志。在发布项目时我们写到,最终的结果应该是一个“确定众包范围,界限,以及最佳实践成果的综合知识库。”报道会公布在NewAssignment.Ne,同时会在“连线”网络版上发布精选的最佳报道。但我们和潮流刚上线时犯了同样的错误——从根本上误解了大众的兴趣和能力。总之,我们很天真。

值得表扬的是,我们是在人们对大众的能力,尤其是“再造新闻”的能力深信不疑的时候,构思出“零任务”的,潮流的罗宾·斯隆也同意这点。

在过去几年里,最让人兴奋的新闻,不是出自某些勇敢无畏的记者之手,而是来自众多业余摄影爱好者,博客写手和录像爱好者。一场巨大的海啸横扫了泰国和印尼旅游景点的海滩,是谁让全世界其他地方的人在家中看到现场发生的事?——是业余爱好者。当恐怖分子在伦敦的公交和地铁中制造爆炸袭击时,是谁制作了最吸引人的声像作品?——是乘客和他们的手机照相机。

卡特里娜飓风再次印证了这一点——随着水位时涨时退,职业记者——更不用说受害者的亲人们——都依赖于来自事故现场的信息和图像。现场的那些人们,是临危受命的“新闻记者”。

新闻媒体首要的贡献是提供一个网上论坛,在这里人们可以聚集在一起交流信息,分享城市中发生的事情和各种图片。传统的新闻业是一种陈旧又悲哀的形式。换句话说,为了大众,必须成熟。我们没有天真太久。

 

就像办一个聚会

我们必须跨越的第一道障碍是技术。需要设计出一个网页,让数量庞大的参与者登录并通过各种方式参与。我们使用的是开源发布系统Drupal,它是这类社区项目的主要平台之一。网页的结构设计直接反映出我们的乐观。首先设计了一些话题页面,(比如“众包小说”),每页最多包括10个独立任务(比如“在该主题的基础上采访一个专家”)。经过几个月的设计和测试,网站终于要问世了。

“这就像办一个聚会,”“零任务”的执行编辑劳伦·桑德勒在网站上线那天告诉《纽约时报》的记者,“设定好iPod里面的歌,准备好饮料,调暗灯光,八点钟左右人们相继到场,没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和潮流一样,客人之多远远超出我们的预计;和潮流一样,他们出现之后同样没人“接待”。我们没有提前招募话题管理人员,所以没人负责将任务分成小块,和“准参与者”保持联系,或者给他们一种友善的印象——我们一直拖延,直到聚会开始,这个重要的社区管理者阶层还没有成形——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

潮水般涌入的客人让“零任务”的缺陷很快暴露。第一周后大概有500名潜在的参与者,他们被自动转到“零任务”的工作人员,前华盛顿邮报网站的编辑史蒂文·福克斯那里,而他却无法和这些人取得联系。

直接的效果就是——组织的责任都落到了志愿者身上。包罗万象的众包概念成了拦路虎,网页的设计让人迷惑,首批志愿者们无法直接和管理员或者组织者取得联系,渐渐的都走了。接下来的两周时间里,我们安排了大概30名志愿者专门负责管理话题。但是出现了一些新障碍——这些编辑需要培训,否则无法使用Drupal系统。即使跟上了进度,他们也缺乏一种对与开源项目本质的理解。

“零任务”的编辑大卫·科恩说,“我们真正需要的是那些懂得网络管理的人。但这方面经验丰富的编辑太少了。”

众包既是我们调查的主题,也是我们完成调查所采用的方法论。事实证明,这也是一个错误。我们的话题太偏,太含混不清,太超前,根本无法在给定的12周时间内,达到最终的目的。而且,项目的方向是模糊的。大众也许热情高涨,但他们可不会读心术。没有人告诉参与者报道应该是什么风格?美联社?博客?专栏?还是那种在互联网上随处可见的长篇辩论文?

罗森说,“我们的教训是:无论让参与者做什么,都必须明确的为他们指明方向。因为他们出现一次,不代表以后还会来。你必须在第一次就吸引住他们。”

所有的志愿者项目——比如市民新闻,开源编程项目,或者仅仅是一次“艾滋行走”(AIDS Walk,呼吁人们关注艾滋病的一个公益行走活动,译者注。)——都必须唤起人们心底的激情。中东的冲突唤起了激情;帮助摄影师提高技术唤起了他们激情……利用大众调查众包的活动唤起的,只有迷茫。

大概6周后,“零任务”再也没法继续了。最初的志愿者大部分都走了,话题基本上无人问津,由于员工、志愿者编辑和仅剩的参与者之间交流不对等,经常出现误解。——该彻底改变了。

尽管大部分项目已经走形了,但我们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6周试运营辛苦得来的知识和错误。

头等大事是重新设计网页。为了提高大众参与度,我们采用了一个和潮流不谋而合的方法——引进类似FacebookMySpac中的社交网络服务。将编辑的照片和邮件放在话题页面置顶的位置——最重要的是,网站有了论坛,参与者可以聚在一起讨论项目。我们也尝试和每一个参与者建立垂直关系;同样,我们当时也没有认识到大众不仅仅想和我们交流,他们更想和对方交流。

效果很快就体现出来了,参与者现在可以开放地和彼此合作,并对其他人的报道发表看法。《辛辛那提问询者报》是使用这种方法的前辈——网站别想控制讨论,只要提供讨论的地方就可以了。

但是,志愿者对大部分话题仍然没有兴趣,因此人数还是不够。设计话题时,我们抱着一个信念:无论我们给出的任务是什么,大众都会开心的完成。然而,正如利文斯通和库伯斯坦曾认识到的,你不能给社区下指令,只能给出建议。如果人们听你的,太好了!如果不听,你就得听社区的。我们太需要认识到这点了。

项目还有不到六周时间,必须要放弃大部分话题,其中包括我认为最重要的(话题),删掉这些话题的过程很痛苦。接下来,我们要集中力量关注那些吸引大众的话题,包括众包小说——我从没想过会是这个分类。

但这并不是我们最后一次卑躬屈膝——人们也许想“再造新闻”,但并不代表他们愿意写作。作为回应,我们再次采取“大众优先”的原则,请参与者用Q&A问答的方式采访众包业内人士,完成报道。这些改变带来了积极的影响,并且立竿见影。

对于志愿者来说,“写一篇开源汽车设计的报道”,其吸引力等同于让他们重写一次大学学期研究报告。而如果让他们和自己敬仰的人交谈,反馈则让人欣慰的多。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被称为“采访周”的那5天,大家都觉得紧张不安,参与者要采访很多人,并将采访修改成50个问答式的报道。

社区的活力急速上涨,参与者们甚至发掘出另外的采访主题,Q&A的主题很快增加到75个。有了明确的方向和富有吸引力的任务,“零任务”的志愿者们很快就团结在一起。“众包引擎最终启动。”科恩说。

在项目的最后两周,“零任务”甚至开始有些像职业记者团队。编辑和参与者们讨论潜在的问题;预约,采访,誊录为Q&A,存档,编辑,一切有条不紊。随着完成的采访越来越多,有一点逐渐清楚——许多成果超出我们的期待。据我粗略统计,80个采访中,至少有60个堪称专业水准,也就是说采访者知识渊博,提出的问题很有挑战性,并从主题中引出了有趣的(偶尔是令人着迷的)评论。

无论是采访者还是被采访者,都接纳了这种实验方式,并投入其中,这在所有采访中都能看到。这是令人欢欣鼓舞的成功,是互联网让这种集体合作成为现实。这种方式威力无穷,但它还在初始阶段。

“淘汰的过程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著名的政治博客苏珊·加德纳(Susan Gardner)对一名参与者说,“我们需要多做不同的尝试。尝试,然后评估,如果这种模式行不通,把它看成一种积极的信息。这又怎么了?这不是失败,是重要的信息。”

采访也让我们看清一件事:参与者自告奋勇去完成的话题,都是他们熟悉和热爱的领域。在这些领域,他们的优势比职业记者大得多。职业记者为了完成采访,通常没有多少时间(或者意向)去做进一步的深入研究。但社区能够按功能分配智力资源,相比传统的自上而下的分配法,这种方法更有效率。正是这种自我组织的奇迹,让众包在最好的情况下如此高效。

在最后的评估中,“零任务”可以骄傲的说这是一个重大的成就:在研究众包的同时,也集中体现了众包的所有优势。

 

耳朵和眼睛:网络时代的新闻

在“零任务”结束后不久,纽约大学的杰·罗森出版了一组众包新闻的“坐标”。第一,罗森写,“将工作任务分工下去。”简单来说,大部分的参与者能贡献的时间有限,有时是一周10分钟,有时是一周10小时,但任务有时间限制,必须按时完成。这点在新闻或者众包的其他领域都一样,所以有一点也就不难理解:潮流原先的播出计划里包括照片和自拍的视频短片,还有他们最基本的播客,这些需要花几周时间拍摄和编辑,所以后来他们调整了方案。

第二,参与者做贡献之前,先了解他们的动机。“业余新闻产品和类似新闻编辑室那样的指挥控制系统之间,有着天壤之别。”罗森写。这也是为什么他深信,业余爱好者的工作不会取代职业记者体系,但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补充。

罗森认为,“零任务”只是一次演习而已。他继续利用NewAssignment.Net这个平台发布众包新闻项目。其中有一个叫做“打败博客”,利用社交网络软件帮助职业记者找到一批各有所长的人,协助他们更好的理解工作中的复杂报道。

在“零任务”快结束时,我帮着在新闻谈话节目《布莱恩·莱勒秀》上发布了一个众包倡议,该节目在纽约公共广播电台(WNYC)播出,隶属于美国国家公共广播。和“零任务”不同,莱勒的团队一开始很小。早上广播开始的时候,我们请听众计算一下附近街上SUV(运动型多功能车)和卡车的数量。节目收到了5个区超过450份回复,听众得出了有趣的结论。这和罗森的观点一致,任务要激发人们的热情,但占用少量的时间。SUV计划只花了听众一天中几分钟时间,而且这个任务简洁,易沟通。结果是纽约街头大概有一半的交通工具是卡车或者SUV,达到全国平均水平——这不算是意外发现,但听众很喜欢。

第二次,节目请听众选择一家本地的杂货店或熟食店,分别记下店内以下货物的价钱:六罐装百威啤酒,一夸脱牛奶,以及一根莴苣。这次的结论很有发现,并以地图的形式公布在节目网页上,结果表明,地理位置和产品价格毫无关系,并揭发出一个事实:贫民区的熟食店,以及最豪华的公园大道街区的商店一样卑劣,经常欺骗顾客。

在这类新闻中,大众比职业记者做的更好,原因很简单,大众人多势众。新闻和科学一样,为众包提供了许多一展所长的机会,因为他们有一些共性:在新闻报道和科学研究当中,大部分的基本工作都是收集资料,这个几乎不需要任何培训。很少有报社会派出25名记者,走遍全城,去调查一根莴苣的价格差别。这超出了报社的报道范围,也没有报社会这么做。但是,这对居民来说是重要的信息。和SUV的实验一样,事实证明,价格调查深受WNYC听众的欢迎。即使在风险更高的时候,这种模式也一样有效。

2007年初,自由新闻博客TalkingPointsMemo.com(简称TPM)的读者注意到阿肯色州和加利福尼亚州的美国律师相继被开除。TPM的编辑和出版人乔希·迈卡·马绍尔(他既是记者也负责社区的工作)将这些线索联系起来,得出结论:因为不执行布什政府的计划,律师被逼离开。

主流媒体立即跟进这篇报道,进一步关注这个丑闻。2007319的晚上,司法部公开了和解聘律师事件相关的邮件、备忘录以及其他内部记录,共3000多页内容。这次披露被称作“机密大揭底”。文件公布的时间太晚,报纸只能粗略的看一下这些内容,其他什么也做不了。然而就在当天晚上,人们清楚的看到了TPM社区的力量有多么惊人——马绍尔将这些文件交给网站读者,他们将文件分成55/份,然后以令人惊讶的速度处理这些海量的信息。《纽约太阳报》的文章称,“与‘公开文件’有关的第一个帖子出现在TPM网站,时间是凌晨104。不到半个小时,读者发布了50个关于文件内容的概要。到凌晨430,网上贴出了220个帖子,详尽介绍了文件方方面面的细节。”包括没有揭发出来的“卡尔的商店”的参考文件,很明显,在这次解雇事件中白宫实施了政治干涉。

这是一次让人瞠目结舌的展示,人们看到,专业新闻媒体的资源有限,仅仅在人数上,大众已经能够成为它很好的补充。

2008年初,因为其“锲而不舍的调查性报道方式”,马绍尔和TPM在法律报道方面取得了杰出的成就,这让他们赢了声望很高的“乔治?波克奖”。这种模式前景广阔,我估计在未来的日子里会看到更多。这些事件利用了大众最突出的特点:人多力量大。

当大众对记者的工作进行补充而不是重复的时候,对我们更有益处。这些经验也为总部在加拿大温哥华的NowPublic.com带来了灵感。公司的CEO奥纳德·布洛迪说“我们把网站的成员看做眼睛和耳朵,但我们没有让他们成为记者。‘市民新闻’这个词感觉上和‘市民牙医’差不多。”

 NowPublic让分布在140个国家的13万用户只做上传图片和视频的工作,在某些时候,当网友看到有新闻价值的事件时,也做一些基本的新闻报道。公司会将这些内容卖给像美联社这样的新闻机构,最近,他们之间签订了一个发行协议。

“我们从市民新闻的实验中学到的是,人们很擅长报道他们看到的东西,或者拍照片,但在分析方面做的不是很好,谈到包装的话,那简直是太糟了。” 布洛迪说“我们的模式更像iStockphoto

美联社的采编人员分布甚广——记者,摄影记者,摄像师共3000人——这比世界上任何新闻机构的人数都多。但和NowPublic能提供的人数相比,只是九牛一毛。美联社的战略规划部主管吉姆·肯尼迪很乐于承认这一点。他说,“那是一个更大的世界。和NowPublic合作,会让我们的报道更加全面,在记者视野之外,我们有了一个辅助雷达系统。”

肯尼迪指出,包括互联网在内的新闻媒体,目标不再是获得一两张好照片。“我们不想错过任何一张好的图片报道。当我们谈起众包时,注意力都集中在找到一个能够加在报道里的奇闻,但我认为最后加进去的肯定远不止那些。我想,业余爱好者和职业人士的贡献最终会结合起来,共同完成报道。

众包正在经历一个适应期。到最后,如果再出现“零任务”那样的过失就是鲁莽的表现了。错误可能会出现在组织工作,时间的安排,社区管理等方面,而不会是没有志愿者回复这么失策。虽然我们的试验有限,但有一点足够清楚:如果人们认为某个项目是有回报和意义的,他们参与的热情不可估量。

讽刺的是,在iStock,零任务,潮流电视台中,大众的热情却成了众包最大的难题:想想iStock两百万的摄影师,或者YouTube八千万的视频……大众的反馈如此之多,要将他们分门别类,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只有雇佣世界上最大的团队才能完成。

所幸的是,众包在这儿体现了它最妙的地方:大众,正是他们自己最好的过滤器。这点我们将在下一节中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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