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放结构性改革红利才能成世界的发动机
    2009-07-30    刘煜辉    来源:每日经济新闻

  中国经济如何进行结构性调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以来,这个问题被无数次地提了出来,今天我想谈谈自己的看法。

  基本面取决于投资和消费的关系

  首先来看中国经济的基本面。基本面取决于国内投资和消费的相互关系。中国投资率自2001年以来不断上升达到43%,不仅远高于中国自身过去多年38%的平均水平,也远高于其他国家工业化进程的峰值水平(日本在1970年、韩国在1991年的产能扩张顶峰时期,投资率也低于40%)。
  与此相反,从1997~2007年,中国消费率从59%下降至48.8%,与之对应的是储蓄率上升至51.2%。储蓄率上升的贡献几乎全部来自于是居民消费率的下降,居民消费率从45.3%下降至36.7%。不仅远低于发达国家居民消费率70%左右的正常水平,也远低于同为发展中国家——印度的55%。
  高储蓄、低消费通常被归因为中国没有真正的社会保障体系,没有真正的医疗保险和失业保险。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讲,是中国人没钱花。而这里面,比二次分配更关键的实际是初次分配,因为这取决于这个经济体既有的增长路径和模式。
  过去十年间,中国产业呈现出朝重化工化和资本密集化发展的方向,中国目前工业化率达43%,远高于其他国家完成工业化时的水平,其中重化工业占整个工业比重不断上升至70%以上。这必然使得国民收入的初次分配越来越偏向于政府和资本,劳动报酬和居民储蓄所占份额越来越萎缩:从1997~2007年,中国的劳动者报酬占GDP的比重从53.4%下降至39.74%;中国的资本收入占比持续上升,企业营业盈余占GDP的比重从21.23%上升至31.29%;政府预算内财政收入占GDP比重从10.95%上升至20.57%。
  政府和企业拿了越来越多的钱,只能做投资,形成产能,国内形成的购买力又消费不了,就只能卖到国外去,形成顺差,周而复始。坦率地讲,如果不能从根本上跳出这个循环的话,未来恢复均衡的唯一方式只能是:通过企业大量倒闭、产能大量清洗,失业率和债务不断上升,来消灭高储蓄,恢复平衡,整个国家财富将为此付出极大的代价。

  此次危机只能靠自己解决问题

  即使中国经济不平衡源自过度的投资和乏力的消费,刺激计划目标仍然是刺激投资。可以预期的是,经济下半年肯定会被强劲地拉起来。而政府投资能不能转化为居民的储蓄和消费,能否带动私人部门的投资,则成为政府刺激计划成败的关键。
  现在的思路基本上一如既往——通过财政投资基础设施建设提振经济,然后等待外需的回归。不过这一经典策略在此次危机中可能失效,美国人可能短时间内是回不到原来的生活了,中国人这一次得靠自己来解决问题。
  不要总拿中国的金融稳定、财政殷实说事,政府的财政在过去几个月的反击中已经消耗了太多,如果再来一次输入性的高通胀,恐怕会扛不住。现在这么多信贷砸向“铁公基”,收入和需求起不来,银行就得自己消化,上一回(1998~1999年的投资扩张)政府花了国民收入的20%,才把几大国有银行的烂账清理干净,这一次得靠他们自己了。
  危机给中国造成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但开启未来希望之门的钥匙却掌握在我们自己的手中。
  存量调整当然是见效最快的方式(张维迎、谢国忠、陈志武都提出了政府将持有的上市国企股份、约40万亿人民币全民化的主张),对消费而言,必将产生一个强大的短期效应。随着经济高速发展推动企业经营利润提高、股票增值,消费者的有效需求将进一步得到支撑,带动经济持续繁荣发展。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但是,现在看来可操作性不强。

  几条建议促经济结构性调整

  增量改革则涉及整个利益分配机制的调整,需要时间和推动的决心,我提以下几条建议。
  理顺价格,放松价格的管制。让政府从能够施加影响的领域逐步退出,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基础性作用,让要素价格真正反映市场供求、资源稀缺程度以及污染损失成本。产业都是内生于价格的,价格顺了,扭曲的产业结构才能调整过来。
  结构性减税调节资源配置方向。通过大幅提高资源税率,抑制重化工和资本密集型行业粗放式增长;大幅降低私人部门和中小企业的税负,支持其向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转型,现代制造业的价值链做延伸,向上做原材料采购,做研发设计,向下做物流、做销售网络,做品牌和商誉、做零售就能够创造出吸收大量就业的现代服务业。如此,微观上个体的效率决策,却创造出一个宏观上更公平和可持续发展的分配结构。如果再加上社会保障和中国的城市化提速,中国制造的竞争力未来一定能迎来实质性的提升。
  打破垄断,放松行业准入门槛。大力开放民间资本进入垄断部门,如金融、能源、传媒、电信服务、交通运输等,形成竞争机制,这样私人投资才能带动,才能缓解中小企业融资困难,经济体的效率才能实质性改善。
  大幅减低个税补贴居民。这样才能提高居民忍受通胀的能力。
  财税制度要改革。增值税改为到流通环节的消费税,改变政府激励,从保证经济增长的投资财政体制彻底转型,尽快实现向公共财政的转换。不是哪个地方投资多、烟囱多,哪个地方政府财政收入才多,而是哪个地方民生好,人民财富增加,政府的税基才能丰厚。
  提高农产品收购价格。使农民能真正享受到经济增长和工业化的利益,而户籍制度改革推进城市化,对于启动内需消费会有长期而深远的影响。

  中国经济转型空间广阔

  纵观当下世界,除了美国以外,全球没有哪个大国的经济像中国一样具有巨大的潜能。中国的政府、企业、居民以及金融部门的资产负债表是健康的,从需求看,中国的城市化率仅有43%,中国的人口集聚还远远没有完成,中国的家庭财富还不到GDP的两倍(美国是5倍),这决定了中国经济成长和转型的空间十分广阔。
  只要我们适时地抓住全球经济格局变化的机遇,加快对国内经济体制进行锐意改革:加快居民、政府、企业以及居民与居民之间的财富分配上的调整,挖掘国内需求,减少垄断、放松行政管制,释放经济活力,推动经济结构转型,我们就一定能最大限度地释放改革的制度红利,成为未来世界经济增长的发动机。(作者系社科院金融研究所中国经济评价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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