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员工要求高-赢利水平低”的矛盾有解吗?
2012-03-01   作者:楼仲平(浙江义乌某公司董事长)  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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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几年来,义乌一带的企业主每年最重视的事情,莫过于春节后招工,大部分企业都对年后的招工情况心存担忧,尤其是到了今年,元宵之后的劳务市场也不见了往常的热闹,企业主心急如焚,以至于部分小微企业迟迟也未能开工生产。
  客观上讲,目前中小企业遭遇的招工荒,不仅仅是劳动力的绝对数量供应不足,还有劳动者自身需求在不断提升。
  相对于老一辈务工者,现在的年轻人更看重工作环境,更关注工作本身是否会对自身造成伤害;而在职业空间上,他们希望所从事的工作能为自己带来成就感;对住宿环境、饮食、娱乐和休闲等要求,都有大的提升。所以,不是劳动者数量的绝对减少,而是愿意接受血汗工资的劳动者数量减少了,企业完全希望通过低工资低福利留住员工是越来越难了。
  以往在企业与员工之间的关系上,企业一直是处于强势地位,但这几年随着人口红利消退,企业与员工之间的平衡关系开始转变,天平的一端已经向员工倾斜!
  与上海、江苏一带不同的是,义乌绝大部分的制造业,对招聘员工都是要企业包吃包住的,每家企业能否招到员工不仅仅看你出的工资高低,更要看企业给员工解决的生活硬件和服务软件。
  为此,我们企业在2004年时,就一次性投资1400万元,对6个楼层800名员工的200多个集体宿舍,完全按照三星级酒店的硬件标准进行了精装修。从原来一间宿舍住8个人改变为最多不超过4人;从便利员工生活的角度出发给每个员工装修配备了衣柜、鞋柜、棉被柜、抽屉等生活家具,所有房间安装了空调,提供24小时热水洗澡,安装直供式纯净水和开水到每一个房间;所有洗手间的卫浴设施全部一线品牌,一个冷热水龙头500多元,甚至于一个毛巾铜质挂钩的批发价格都花了150元;员工的床铺采用不锈钢定制焊接,既牢固又干净,只是价格较高,每张床花了6000多元,房间门采用一线品牌的“美心”防盗门。
  在服务上,我们采用物业式服务给员工解决所有的生活问题,一般员工进厂,只须带上自己的衣物,就可入住。另外公司还组织物业团队长期为员工免费提供房间的卫生清洁、棉被清洗、洗衣等工作。
  这在当时的义乌绝无先例!很多人发出疑问,制造业利润又微薄,这样大笔投入是否划算?我之所以下了决心,是因为我把眼光放远,用10-20年的时间来计算单位成本,我预期员工对企业的要求会越来越高,所以在材料的使用上尽量一步到位。
  七八年过来,当初我们花巨资给员工投入的效应近几年明显产生。员工从精装修的宿舍中,体会到自己受尊重,感到更有面子,由此对公司产生情感认同,反过来也更加珍惜房间内的各种设施。直到今天,硬件没有任何损坏,看上去还都非常新,这大大节省了后续维修费用。而员工自身修养的提升,也达成了我们质量管理的目标。由于认同我们的做法,即便工资略低于其他公司,员工也更愿意在我们这里工作。这也是塑造企业价值观的方式。
  这些年来,我们又为员工增加了网吧、图书室等,其间的管理人员为员工做好后勤服务,如保证开水供应、解决各种问题等。
  以前,制造业老板——尤其是我们这一代创业者,普遍认为员工为企业服务是天经地义。其实,这只是在工作层面。而在生活等方面,企业越来越倾向于对员工进行服务。从企业角度看,走出“薄利多销”模式、转型升级的压力,需要员工更用心、更精细地工作;从员工角度说,对生活的要求也大大提高。由此,提升员工福利、加强对员工的服务意识,确乎是潮流所至。
  但问题是,要顺应这种趋势,势必要增加一笔不小的投入。
  去年一年,我们每个员工的补贴福利等,包括旅游、物业费、补助等开销,不包括工资,平均有7000多元。由于物价在涨,这部分投入每年都有提高,对企业也造成一定压力。而近年来涨幅比较大的还是工资,目前平均每个员工每月薪水达到三四千元,今年提薪幅度是12%,去年提薪20%。实际上,提薪空间已有所压缩。
  其实,去年我们的利润率已低到5%以下,但我们仍用三分之一的利润为员工加薪。加薪并非由于企业赢利水平有所增长,而是因为在用工市场中,我们需要以相应的薪水来留住员工。如今制造业必须加薪,但如果企业实在无利可图,势必满足不了员工的待遇诉求。从宏观层面看,在目前外部环境下,面对外贸市场疲软、劳动者权利意识觉醒、物价增长、沉重的税费负担等因素,仅靠中小企业、员工两方面的努力,“企业赢利水平低-员工要求高”的这一剪刀差恐怕无法消弭。
  因此,如果政府不肯为中小企业减轻税负、改善融资环境等,广大中小企业必然会面临更大的危机,罔论满足劳动者的待遇诉求。
  首先,就是企业整体的税负重问题。目前国家出台了部分扶持小微企业的减负政策,但真正最困难的中小企业群体似乎被忽视。我个人认为,相对于游离在市场边缘的小微企业,中小企业才是中国经济的最活跃部分,也是目前最困难的企业群体,更是国家首先要考虑的扶持减负对象。
  近几年地方政府对财政税收的增长预期非常强烈,以笔者企业所在的区域为例,95%以上的企业都是中小企业,去年的财政收入90.3亿元,今年市政府明确要求突破100亿元。在国家房地产调控、房产税收大幅下降时,要达成相应的增长指标,肯定会对区域内中小企业造成更大的生存压力。
  另外,银行融资成本之高,更是令中小企业难以负担。目前银行融资利息是2009年时的两倍,2009年是4%左右,如今在基准利率提高等因素影响下,已达到8%,再加上一些票据成本,融资成本甚至达10%以上。从普遍状况来看,大部分融资需求得不到满足,是目前中小企业面对的最大问题。一些企业主只好采取非常规手段,通过送礼来争取通融,采取票据融资,甚至去借高利贷。
  时下江浙制造业有句流行的口头禅——“加薪是等死,不加薪是早死”。我们企业相对还不错,目前,江浙很多制造业企业已经缩小了生产规模,逐渐压缩了生产产能,腾出部分厂房空间用于出租,包括我们公司周边的生产企业,没有出租厂房的企业反而是少数了。
  众所周知,“中国制造”在现时期面临着转型洗礼,而以我的经验来看,中国制造业的转型远不是三五年内能够完成的,转型需要时间,提升需要积累,从整个产业面讲,中小企业转型要花10~20年的时间。对于大部分制造业企业的转型,也并非只有转向所谓的高科技领域,而是包括开发新产品、提高产业链地位、改造公司治理结构等一系列的作为。
  而在这样一个漫长时间的转型过程中,国家相关部门创造条件减轻中小企业的生存压力,让企业有时间和机会把更多资源投入到转型创新、满足劳动者需求上,它就很可能进入企业发展的良性循环,进而为国家创造更多的财源。假若任其蔓延,中小企业生存环境持续糟糕,不仅持续地提升劳动者收入水平无法落实,从长远看,财政收入的提高恐怕也难以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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