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3日,西方情人节的前一天,媒体传出两条反差强烈的报道。一则是美国苹果公司的声明,称该公司已委托“公平劳工协会”对其某些供应商、包括被指为“血汗工厂”的富士康深圳、成都工厂展开“特殊和自愿审计”;另一则则是同日深圳清湖富士康招募中心普工招聘现场火爆,众多求职者拂晓即排起长龙应聘。 一方面是外国人对“血汗工厂”的“倒逼”,另一方面却有如此多中国工人争先恐后往这正被“特殊和自愿审计”的“血汗工厂”里挤,如此反差,让原本就泾渭分明的国内争论双方,仿佛同时找到了充足的依据。 反“血汗工厂”的一派指出,如今中国的“血汗工厂”在美国已成为上至议员、官员、政治家,下至媒体和普通工人千夫所指的共同目标,如今连在商言商的苹果也“浪子回头”,中国人自己不能再执迷不悟。这一派中许多人希望,这种对“血汗产品”的抵制之风,可以在全球范围内改变人们的消费习惯,从而迫使中国的“血汗工厂”不得不改弦更张。 而为之辩护的一派则认为,与中国其他企业,尤其与农民工原先的生存环境相比,这些工厂无论收入、工作条件均远远超出,“血汗工厂”的出现是对中国社会的促进,也是这些农民工提高生活质量、改变个人命运的难得机会。 不错,形形色色的美国人关注“血汗工厂”的目的,的确未必是“讨公道”,而带有浓厚的“讨私道”色彩:富士康的问题早在一两年前就传得沸沸扬扬,并非什么秘密,苹果却直到《纽约时报》曝光于前,议员、政客施压于中,工团人士造势于下,才做出委托第三方“特殊自愿审计”的姿态,公关色彩一望可知。 检讨“血汗工厂”,原本就该是中国人自己的事。 苹果代工工厂员工劳动条件差、待遇菲薄,伤害的首先是中国同胞的利益;这些“血汗工厂”的条件在中国同类企业中居然可以令人称羡,更远非工人们更加落后闭塞的故土所能及,这更是令人痛心的。这些都表明,城乡差别、地域差别,企业与企业间待遇的差别,在中国是多么怵目惊心的一页,而所有这一切,不仅是制约中国经济、社会持续发展的瓶颈,也是社会安定的最大隐忧之一。 如果说,廉价劳力、低廉成本、价格优势,曾经是“中国制造”后来居上,抢占全球市场的利器和法宝;如果说,类似富士康这样的“血汗工厂”在中国经济发展之初,相对于旧体制、旧管理、旧模式和旧用工制度,还是先进的、可取的、推动社会进步的,那么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一切已变得落后,而市场的饱和、工业化国家经济危机的爆发,和中国制造业产能的膨胀,已让这条“血汗之路”变得越来越狭窄。从中国自身扭转对“血汗工厂”的过时认识,深刻理解经济结构升级换代的迫切性、必要性,在当今中国,当前时代,已日趋刻不容缓。 不必过于计较苹果公司或其他“老外”检讨中国“血汗工厂”的动机,更不应将改变中国“血汗工厂”状况的希望,寄托在外界“倒逼”身上。检讨“血汗工厂”本就是中国人自己的事,因为“血汗工厂”,以及将这些工厂衬托得不那么“血汗”的其他企业、地方,伤害的是中国人自己的利益,更因为这种低价倾销的发展模式,正变得越来越不合时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