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武:A股应有更好表现
——独家专访耶鲁大学金融学教授、经济学家陈志武
2011-12-28   作者:朱周良  来源:上海证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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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经济未来一年的主基调将是保增长,硬着陆的可能性不大,至少在2012年是如此。”耶鲁大学金融学教授、知名经济学家陈志武日前在接受上海证券报记者独家专访时说。
  在与记者一个多小时的攀谈中,陈教授尽管仍总体上看好中国经济前景,但也提出了他的一些担忧,比如房地产市场调整、比如民营经济的困难以及来自欧债危机的挑战。陈志武认为,欧元区瓦解的概率并非为零,但也不会太高,欧洲的问题对中国的出口不可避免会带来负面冲击。但考虑到美国经济可能超预期增长,有望部分抵消欧洲问题的冲击。作为一位在投资界有着十多年经验的资深市场人士,陈志武认为,中国的流动性很多,同时投资机会有限,这应该会帮助中国的A股市场在2012年取得更好的表现。

  2012年中国经济增速约为8.5%

  上海证券报:您如何看待2012年中国的经济形势?
  陈志武:2012年中国面临几方面的挑战,首先是房地产市场的走向,因为这不仅仅涉及民生,还涉及很多行业,比如材料、室内装潢、家电甚至制造业等等。另外,地方政府财政也会受影响。
  第二大挑战在于民营经济。金融危机之后出现的一个倾向就是过度的国进民退,把很多民企挤到依靠高利贷才能生存的局面。特别是最近半年,民企面临的压力骤增。但与此同时,每年新增就业的90%来自中小企业,特别是中小民企。在民企资金短缺的大背景下,如果2012年局面进一步恶化,民营企业的问题会从经济问题转为社会、就业和稳定问题。
  第三大挑战来自国外,尤其是欧洲的债务危机,以及欧元的深层次的问题,这些都会对中国出口带来影响,并且其影响在2012年会更具体、更严重。
  不过,另一方面,对中国有利的是,美国经济并不像很多人所预见的那样悲观。相对而言,美国的问题非常不同于欧洲。欧洲的最大问题是财赤和国债水平双高,而税收占GDP比重也已太高,欧元区国家财政税收占GDP的41%。欧洲要改变目前的局面,只有两个选择:一方面是增加税收,但这条道走不通,对经济打击会特别大,社会无法承受;另一方面是缩减开支,对经济也会造成非常大的冲击,也走不通。相比之下,美国不一样。2011年美国财赤是GDP的10%左右,比欧盟还要高,国债总水平是GDP的100%左右。但看看美国的税收水平,实际上非常低。联邦、地方税加在一起,2011年总的税赋水平是GDP的24%。所以美国的问题在于征税少。

  上海证券报:那您对2012年中国经济的具体预期如何?
  陈志武:增长大概会在8.5%、8.6%左右。
  根据以往的政策思维,尽管2012年前几个月房地产价格下降几成定局,但房地产价格特别是一、二线城市的房价跌幅如果超过20%,决策层应引起重视。
  有人说,即使房价跌40%、50%,应该也不会严重影响中国的银行。但如果房价真的跌20%以上,很多行业、地方政府都会叫苦连天。我预计,如果到2012年4、5月,房价跌了20%,到2012年暑假前后,不仅存准率下调更多,而且利率也会下调。
  所以要看2012年上半年房价跌多少,如果超过20%,下半年房产走势会完全不一样。
  另一方面,民营经济挑战愈加严重,依靠高利贷的企业在2012年春节以后很难撑下去,会给宏观政策和经济带来压力。预计这方面的政策会在暑假前后有所松动。

  货币政策其实已经转向

  上海证券报:中国前不久下调存准率引发热议,您认为这是政策转向信号吗?
  陈志武:存准率下调令外界颇有争议,我觉得这是根本的方向性转变信号。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存准率下调,因为存准率上调到22%的水平,太过火了,本来就该下调。考虑到民营企业资金紧张,未来一年存准率、利率的下调肯定会是一大趋势。之所以提前下调存准率,跟欧盟的危机进一步深化有很大关系。但即使没有欧债危机,下调存准率也是2012年上半年肯定会发生的。

  上海证券报:您认为2012年中央的经济工作基调会是什么?
  陈志武:保增长。

  上海证券报:您之前就说,中国经济不大可能硬着陆,现在还这么认为吗?
  陈志武:是的,至少在2012年不大可能。

  上海证券报:通胀问题现在似乎已不在多数人的关心之列,您怎么看?
  陈志武:2011年11月的通胀率降到了4.2%,显著低于预期。但在我看来,继续大幅下降的空间并不大。这主要是考虑到,不管是油价、零售商品价格,在过去半年为了支持国家控制通胀的政策,都被命令不能涨价。现在既然通胀下降到4.2%,相信很多过去半年压抑的涨价需求可能释放一些,未来几个月物价可能慢慢上涨,反过来会使得通胀压力不太会进一步下降,多多少少会带来物价的重新抬头。
  所以未来一段时间通胀可能维持在4%、5%的水平。另外,如果房价短期下跌很多,民营经济或是欧债的情况恶化,那么货币政策放松速度会大大加快,银行贷款又会重新猛增,给经济“放水”的速度和幅度都会上升,这会对未来几个月的物价上涨带来压力。

  A股能源、医疗行业值得关注

  上海证券报:您曾经长期运作对冲基金,那么您如何看2012年全球股市?
  陈志武:美国股市2012年在发达市场中会是最好的,主要因为经济的关系;拉美的巴西其次;中国第三;日本差不多可以排在第四。欧元区相对最差。
  总体上,股票资产2012年会更具吸引力一些,因为估值吸引力凸显。

  上海证券报:那么您怎么看A股2012年的前景?
  陈志武:中国的流动性很多,房价也在下调,企业投资机会越来越少,加上欧洲经济和股市前景并不看好。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其他投资渠道本来就不多,A股2012年还是会有一些上涨空间。至于具体有多大空间,很难说,只能说相比2011年的亏损,2012年会有一个正的收益。

  上海证券报:您看好哪些行业?
  陈志武:如果愿意冒一些风险,能源类的产业还是有不错的增长前景;另外,高科技行业、医疗卫生行业也可以关注,随着民众的收入增加,对健康、能源的需求越来越多。这些年中国家庭的汽车购买量增加,对各种电器的需求也越来越大,城镇居民的人均能源消费在过去15-20年翻了很多倍,这会进一步转变成对能源需求的增长。
  不过我也认为,有钱人2012年最好选择投资对冲基金,同时做多做空。第二个是固定收益投资,在未来一两年全球经济不确定性非常高的背景下,固定收益投资尽管收益非常低,但靠得住。

  上海证券报:美国的QE3会出吗?会对中国产生怎样的影响?
  陈志武:如果欧债危机未来3个月恶化,QE3很难避免。这肯定会影响到中国的货币政策,让决策更难做选择。但就其实际作用而言,QE3对美国经济的影响并不大,因为QE和QE2没有。主要是提升金融市场信心,直接受益的是股票市场和资源的投资者,老百姓只是间接受益。

  欧洲最终可能走向“合众国”

  上海证券报:有人认为,12月9日的峰会会成为欧债危机的转折点,您觉得呢?
  陈志武:过去两年中,救欧元的峰会好多次被认为是转折点,但回过头来看,都不是真正的转折点。这两天是不是真正的转折点,我认为概率并不高。
  欧元区从货币联盟朝着财政联盟的方向,可能会迈出去一两步,就像德法两国所强调的。大家都意识到,只有货币而无财政,最终这样的联盟很难长久维系。
  具体怎么样达到财政一体化,还有一段路要走,还需要很多次类似峰会。德国目前坚决不接受欧元区债券,因为害怕推出欧洲债券,意味着17个国家都要负有责任。德国人认为,17国能一体化到可以发行欧洲债券的话,可能会让德国超过比例地承担南部欧洲国家的债务责任。他们不干。所以只要德国不接受欧洲债券,欧元区财政一体化就不太会真正实现。

  上海证券报:2012年欧债还会继续影响到世界经济和金融市场吗?
  陈志武:会的。
  就推动财政一体化而言,如果欧洲能在这方面迈出更大步伐,短期可以提振市场对欧元区的信心。
  不过,欧洲的一些重债国要彻底解决债务问题还需要很多时间,一方面,国债水平已经很高;另一方面,征税水平已经不能再高。财赤和税赋“双高”的局面,使得欧元区国家在至少两到三年内还会面临挑战,经济增长短期很难有太大起色,可能在1%左右波动。

  上海证券报:您认为欧元区会分裂吗?
  陈志武:欧元区分裂是德法都不愿看到的情况。我个人觉得,欧元区瓦解的概率大于零,但并不是太高。如果要放弃欧元区,重回自己的货币,那么整个欧洲经济增长、生活质量改善会出现根本的倒退。可能各国还会磨一段时间,但最后会一步一步妥协。
  最终,欧洲可能在财政、政治决策上出现某种形式上的“欧洲合众国”架构。这次危机一步步推动17个国家往财政、政治一体化的方向迈出。最终会通过危机的解决,让欧元区迈向类似于美国联邦的体制。

  上海证券报:那么欧债危机对中国会有怎样的影响?
  陈志武:美国多少会弥补一些欧洲出口的影响。总体上,欧债问题也会冲击到美国等其他经济体,对中国出口的影响会比较大。但好消息在于,中国进口的材料价格,比如原油、铁矿石会下降一些,进口成本也会压一些,最终的影响会小于预期。

  上海证券报:您对2012年美国经济增长预期如何?
  陈志武:美国2012年可能增长2.5%。与2011年差不多。但之前很多人其实都预计美国2011年会陷入二次衰退。所以从这个角度看,情况要好于预期。

  陈志武观点

  ·人民币还可能继续贬值。如果不是因为来自美欧的升值压力,人民币早就应该停止升值,转而贬值。
  ·美国2012年可能增长2.5%,与2011年差不多。但之前很多人其实都预计美国2011年会二次衰退。
  ·欧元区瓦解的概率大于零,但并不是太高。如果要放弃欧元区,各国重回自己的货币,那么对整个欧洲经济增长、生活质量改善会出现根本的倒退。
  ·存准率下调是根本的方向性转变信号,接下来会有更多的存准率下调。
  ·中国的流动性很多,房价也在下调,企业投资机会越来越少,加上欧洲经济和股市前景并不看好。在这种情况下,由于其他投资渠道本来就不多,A股2012年还是会有一些上涨空间。
  ·国际板的推出不一定会打压股市,反倒是有可能把投资人投资股票的热情刺激一下,反而有利好的作用,可能会吸引到一些新的资金进入股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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