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峡阻隔的飘零亲情
2012-05-14   作者:郑渝川  来源:天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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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部讲述分离与重逢、温情与误解的家庭记忆史,“飘零”是书的最凝练概括,记录着作者及其父辈两代人难以消解的孤独。尽管这本书里有重逢,但相信读者会从重逢的章节读到更多的苍凉与落寞,相比对分离过程的文字记述。
  《飘零一家:从大陆到台湾的父子残局》这本书的作者亮轩,本名本名马国光。他的父亲是国际知名的地质学者马廷英,母亲孙采苹也有留日求学背景,马国光1942年10月生于重庆北碚,不久后母亲孙采苹出走,把他留给了邻居照顾。他的父母并不和睦,在怀上马国光时,孙采苹就与马廷英闹翻,甚至一度想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幸而邻居设法阻拦。1945年,马廷英随台湾大学第一任校长罗宗洛赴台接收日据时期的“台北帝大”后,就留在了台湾;过了两年,孙采苹设法从照料马国光的家庭中夺回了孩子,并带到台湾交给了马廷英,在了解复合无望后,告别了自己的孩子。
  这一别就是几十年。孙采苹后来嫁给了大陆著名爱国民主人士章乃器,1950年再生一子章立凡(当前最为知名的近代史学者)。章乃器很快在政治运动中被打倒,章立凡被关押,曾经的留日早稻田大学高材生孙采苹被安排去做了一个倒地清洁工。1975年,孙采苹意外的遇到了当年曾托付过孩子(并从其手中抢夺)的邻里故人,遂与身在台湾的儿子马国光建立了书信往来。孙采苹在一封信中告诉儿子,自己的一只眼睛已经失明,担心另一只眼睛也会很快看不见,希望可以早日相逢。
  1988年,两岸关系缓和为马国光与母亲的重逢创造了条件。时隔四十二年,年近五旬的马国光乘飞机抵达北京,见到了守候在首都机场已久的母亲和同母兄弟章立凡。《飘零一家:从大陆到台湾的父子残局》叙述了重逢的场景,“母亲早在三个多小时之前就到了机场,早早地在门边占了个好位子……三个小时,一动未动,用她仅有的一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我有点手足无措,在跟着母亲、弟弟出机场之际……”久经政治磨难的孙采苹反复叮嘱着儿子,在车上、在没进家门之前,“什么话都不要讲啊。”马国光后来被告知,文革期间,章乃器被关押在北京最北的延庆监狱,孙采苹经常去看孩子,得清晨四点不到就起床准备,要烧好几锅热水,把双腿双脚都泡得暖暖的,然后才去赶头班汽车,这才不至于把双脚冻着。
  见了四十二年未见的儿子,孙采苹过了好几天,终于哭了出来,哭出了忍了几十年的痛楚和委屈。渐渐地,在马国光后来数十次返京探亲的见面中,老太太知道了她当初送回台湾的儿子,尽管躲过了如果留在大陆必然要遭受的劫难,但也经历了艰难悲苦的漫长岁月。
  马廷英是位学术成就十分卓越的学者。他用古生物的方法发现珊瑚的季节变化和古赤道存在,指出各地质时代的赤道是移动的,详细说明了各地质时代的大陆位置与它们漂移的踪迹,对魏格纳的“大陆漂移学说”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明。马廷英还曾为证明中国海疆主权做出过努力,他在抗战期间到东沙群岛科考时发现,海床上若干珊瑚长在一些海底的瓷器上,通过计算珊瑚的成长周期,证实那片海域在明代就是中国的领土;此外,他在美国把琉球群岛、钓鱼岛“交给”日本之前,推测到钓鱼岛海域有石油蕴藏,只不过他的发现没有引起台湾当局的重视。
   但马廷英不是一个好父亲,也不是一个好丈夫。他与孙采苹的婚姻之所以只维系了很短时间,具体责任或原因无从考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马廷英不善于处理夫妻矛盾、维持家庭正常生活。马廷英在马国光等子女成年后,续弦娶了一个小他三十岁的日本女子,婚姻生活同样不幸福。在教育子女问题上,马廷英表现出的,是与其学术钻研完全不同的粗暴态度。青少年时期的马国光长期遭遇父亲、姑姑、姑丈三位长辈的严重体罚,甚至出现了一个大人提起少年马国光,另一人用棍棒痛打的打法。这在很大程度上诱发了少年马国光的反叛心理,他以蒙混学校和家庭管教为乐,学业和“操行”评分长期不合格,逃学、偷窃、离家出走等“问题少年”行为频频出现。
  《飘零一家:从大陆到台湾的父子残局》在记述书作者青少年生涯时期的坎坷时,既充分描绘了马国光本人至真至性的过往记忆,并为掩饰其儿时对施暴长辈的强烈愤懑,也没有一味放任这种过往的情绪影响他对长辈特别是父亲的感情。在马廷英晚年被逼退休,生活陷入困窘时,马国光担负起了儿子应有的使命责任,他照料父亲的生活,送父亲上医院做手术,直到丧失了进食能力而只能依靠输液管维系生命的父亲走向死亡。马廷英1979年9月在台北逝世,这跟他拒绝前妻复合要求,而让儿子马国光在打骂中成长的1947年,已有32年之隔。
  马国光在“问题少年”时期以后,没有继续沉沦下去,这很大程度上与他养成的课外阅读习惯有关,但更重要的是,他在留级后得到了一个懂得激励“差生”的好老师,以及被他父亲请来辅导数学的岳长奎教授,及其夫人的帮助。马国光感慨的说,他“是受到了天地人群有意无意间的帮助长大的……在人生的道路上,回回几临绝境,总得到帮助,暗里明里,知或不知……由此而让我相信,人生真很值得走上一趟,再苦再痛再穷再无奈再冤再倒楣,信念依然未改。绝望?没有的事。”他自美国纽约布鲁克林学院广播电视研究所硕士毕业后,曾担任电台、电视节目主持人、制作人及联合报专栏组副主任,还在世新大学教授语言逻辑、修辞学、美学等,近三十年连续于台湾各大报刊撰写时评专栏,成为了台湾名作家。这个灵魂流离两岸五十年的游子,没有辜负他的父亲和母亲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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